院里篱笆门轻轻地嗒一声。
脚步声几乎没有。
穹屋的门滑开了,一个熟悉的人廓闪现在门框处的月亮光里。门随即关了,那人摸黑弯腰,窸窣地脱了靴,悄悄地进了屋,沿着远离床边的路线走向简易洗漱间。
“洗漱间弄好了。”
商檀安吓一跳,转头见发声的大床上隐隐坐起了一个身影,在那道流满清月光的大布帘前,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形。“你还没睡?”他顿在原地。
“嗯,我想告诉你,洗漱间可以正式启用了,原来的洗漱间,被我改回穿衣室了。”
“哦,好。”
灯光大亮。将两个人都照亮了。
绯缡坐在床上,目光盯着商檀安,上下逡巡了两遍,掀开被窝欲下床:“我给你讲解一下新洗漱间的功能。”
“不用,不用,你继续睡。我自己来。”
绯缡便指了指位置,一双眼睛仍盯着商檀安。
商檀安走出两步,迟疑地停下:“怎么还不睡?”
绯缡点点头,半晌道:“没事吧?”
“……没事。”商檀安仍往洗漱间的位置走,但见绯缡转着头,目光一直追随他。“怎么啦?”他声音很轻。
“没事,对吧?”
商檀安沉默地望向她,她那抬起下巴仰看他的样子,披散头发等在被窝里的样子,让他愈加沉默。
“有什么事吗?”
“绯缡,”商檀安张口,却似发不出声音,他用力摇了摇头,“我本来不想在今夜说。”
“怎么啦?”绯缡下意识地抿了抿唇,眼睛睁得很大,她伸出手拍了拍床沿,示意他坐过来说。一定有事情发生了,她的感觉很不好。
“绯缡,”商檀安轻轻地走近床边,俯下头注视着她:“冠卿……走了。”
“谁走了,去哪里?”
商檀安又沉默良久,才哑声道:“绯缡,冠卿……死了。”
绯缡在被窝里挺直腰坐着,过了好一阵,她才意识到冠卿是葛先生的名字。那个在考拉奇时很斯文的邻居,有次说起什么事便你们女人怎么样,但其实很顾家的一个人,这次进了医院就听不到消息的环境安全专家。
“……怎么死的?”她不敢置信,“确定吗?还是谣传?”
“今天驻在戎野平原的一个观察站响动了警讯,发现了一队??虫踪迹。指挥部派出机动外勤队,我接到命令,赶回部里加班,为外勤队伍提供后方援助。外勤队成功捕获了一只雄虫,在继续捕捉雌虫的过程中,一名护卫军战士不幸被虫尾部扫到。我去通桥那边指导外勤机器人的检查清洗,听到了医院的事。”商檀安说着低下头,“冠卿殁于今天中午之前。”
今天中午之前?绯缡眨动着眼珠,现在她全身上下僵直,似乎只有眼珠能动着。今天中午之前?让她想想,那时候商檀安推开篱笆门,走到公路上,要去搭车看华婧和旧日邻居,打听葛家情况。那时候琼哥拨洒着光芒,在每家每户的小院中,邻家大嫂们老远地高声地攀谈着要装的洗漱间。
她摇着头,试图去想象同一时刻,那个说话很斯文的年轻男子躺在病床上,容颜枯槁,或者以一种她想不出的灰败模样,停止了唇边最后一缕呼吸。
“……不,我不喜欢……死亡。”她有点茫然地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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