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冠卿的丧事安排在又两周后。
那时候,所有进医院复查的人都出来了,连那个被雌??虫扫尾的战士都奇迹般地康复了,体征检查显示,幸运儿一切生理指标符合健康标准,为确保意外重演,他仍被留在医院接受照护和监测。
这是方司徒说的。他的借调没有结束,但春远照宽宏大量地给他放了一天假,和华婧聚了一晚,再然后仍需回医院和医务部的人一起排班。
尹太太在丧礼前三天,视讯给绯缡:“商大嫂,你知道了吧?”她是个很感性的人,几个字一说,眼圈都红了。
“知道。”绯缡点点头。
“我们宣传部在帮着筹办丧仪,葛嫂子……听说精神都快崩溃了。”尹太太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她现在在医院,有专人照顾着。我们也进不去医院探望。葛嫂子和治丧小组的人坚持说要回家,她要亲自给葛先生收拾衣冠遗物。治丧小组怕葛嫂子受不住刺激,想让葛嫂子平素亲近些的朋友陪着帮帮忙。我已经报名了,你能去吗,”尹太太再猛地一吸鼻子,闷声道,“治丧小组说,葛家那幢屋,从里到外,都已经洁净过了。”
“我去。”绯缡回道。
大殓前夜,商檀安陪着绯缡赶到葛家时,在院中就已听到屋里传出来的丝丝缕缕的哭声。
葛家院子内外,沉默地站了十来个男人,尹德成和顾怀词都在其中,还有些大概是葛家这段的新邻居。女人们有些守在门口,有些围在屋内。
坐在床沿口的邱绵绵,靠在尹太太身上,几乎脱了形。
“嫂子,节哀。”
邱绵绵抽泣着,才抬眸,恍恍惚惚望见商檀安和绯缡两人,泪珠就滚滚而下。
商檀安很快出去,他体贴地不想让邱绵绵再多看到自己,别人家的丈夫,以免更悲从中来。
绯缡留在屋内。葛家的布局几乎和她家一模一样,甚至连新的洗漱间都没有给葛家遗漏安装。她默默地站在女人们中,望着葛先生再也无缘得见的洗漱间的方向,忽而岔神开去,还有那么多的新设施,那么多蓬蓬勃勃或者古古怪怪的罗望新景物,那个斯文君子竟然就这样抛舍了。
留下了一个哭泣的人。
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
绯缡知道自己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场面,她也十分笨嘴拙舌,说不出让人一听就能忘记哭泣忘记悲伤的安慰语句,她只能上前去,极其干巴巴地说道:“绵绵,你要节哀。”
始临高地的夜寒浸透了葛家小院,星星在满天照耀。
商檀安和尹德成他们站在一处,相顾却无言。震惊、不信、讨论、打探真相,这些事在前两周都已经做过了,现在他们只有听着遗孀的哭声,将丧仪按治丧步骤一项项做妥当。
“是不是去个人到里面催一催?”邻居压嗓向着大家看,“给葛兄弟烧行衣的时辰要到了。”
尹德成左右看看,他的太太凤花儿是治丧小组成员,他一家又是葛冠卿的旧日好邻居,这便低低哎一声应着,往屋里探了探身。
凤花儿坐在床边,抬头一看,抹了抹眼角,轻轻站了起来,立即又有另外一位大嫂补了位置上去,给邱绵绵倚靠。
“什么事?”凤花儿哑声问。
“都收妥了吗?差不多该去了。”
“嗯。”凤花儿吸了吸鼻子,折回床边,在痴痴恍恍的邱绵绵膝前蹲下,抚着她的手背开腔道:“绵绵,该给葛大哥送行衣了。”
夜色无边无际,葛家门外人影憧憧,护卫军的军车停满了院前公路,邱绵绵的哭声骤然高起来,划破了这一片挤满人车的寂夜。
屋中的女人立时有点乱,纷纷行动,有人叫着:“行衣再数一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