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太后被动静惊醒,睁开眼睛,空旷的房间闯进了一个人。
那是一名姣好的姑娘,美得不可方物。
这种美是一种年轻的美感,芳华正茂,宛若朝阳的精气神,冲淡了房间的老朽味儿。
地面横七竖八,倒了好些太监宫女,侍卫兵卒,乃至于暗中守卫的大内高手。
西太后不清楚具体经过,但也知道是来了刺客。
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双手一撑,翻身下床,拔腿就走,灵活得不可思议。
明明是个养尊处优的老太婆,明明是个半截腿进棺材的老不死,明明自诩看开一切,但死到临头,又爆发出惊人的生命力。
然后她就被从后踢碎脚骨,抓住胳膊一摔,身子像是被千百斤重物压住,砸倒地面再起不得。
她又惊又怕,想要呼救但说不出口,浑噩大脑被疼痛占据,陷入弥留之际,离死不远。
之所以还在苟延残喘,全是那人不想她死得太轻易,用银针刺穴,激发潜能。
这当然不能起死回生,只能令人体验更久的濒死痛苦。
来人自然是纪云袖。
那一日,她坐火轮船离开省城,昼夜兼程赶往香港,将一系列巨变告诉大先生。
黑太岁很快被安置妥善,由盟会派出专人严密看顾,负责守卫的人姓汪,诗词作得蛮有气势,但不如她的老弟。
趁着南粤官场混乱不堪的空当,他们自粤西揭竿而起,各地纷纷响应,很快就做出一系列轰轰烈烈大事。
可收复省城之后,祠堂那儿只剩一片烂砖破瓦。
问遍俘虏的清兵衙役,那儿只清理出过纳兰元述的遗体,还有一具没烧干净的焦尸,被几个洋人出钱买走。
大家都说程舟为大业牺牲,她却怎么也不相信。
老弟天人降生,何等人物,岂会倒在这里。
然局势变化,令纪云袖没空追查下去,丧心病狂的满清鞑子,居然想找洋鬼子出面调停,打着分裂神州的算盘。
前线战事还在拉锯,短时间攻不破两淮,想要粉碎这个阴谋,就必须有人潜入京师,刺杀要员,乱其中枢。
纪云袖当仁不让,盟会亦召集各路义士。
之所以行动能那么顺利,突入守备森严的禁宫,除了大内第一高手的陈公公外出监军,还得了个意想不到的人帮忙。
身后脚步声逐渐靠近,但不带有杀气,来人却是宫宝森。
他面带郁色,道:“尹师已经答应卸职还乡,还请纪姑娘帮忙转告大先生。”
他养好伤后,彻悟许多,本来准备归隐奉天老家,不打算再回宫里,但洋人即将介入的消息传出,却是不得不来。
宫宝森提供很多有价值的情报、人脉,更重要的是,用自创的六十四手,与恩师来了一场赌斗,全了大义,但负了师恩。
“青出蓝而胜于蓝,能有那么出息的传人,尹老当欣喜才是。”
西太后死后,纪云袖顿感身心净空,好像卸下了某些重担。
她脸上露出微笑:“我看你不是不想作为的性子,还是亲自同大先生见个面吧。”
话里意思,已有功成身退之意,令宫宝森不由大惊:“纪姑娘,你这是.....”
“大局已定。”纪云袖打断道,“告诉大先生,我跑去找老弟了。他向来远庖厨,连个饭都不会烧,做姐姐的很是放心不下。”
“那,纪姑娘总得告知去向,才好禀告。”宫宝森瞪大了眼睛,确认她不是伤心过度要做傻事,才苦笑着说道。
“第一站是西非,寻那什么迪拜亚部落.....”
星火一点起,便成燎原势。
至此春风再绿江南岸,至此不见宇外远客踪。
历史的巨轮起航,驶向不可知的海域。
斗罢艰险再出发,未来必将抵达美好。
………………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
省城,河畔,祠堂。
程舟垂着头,身子就像一间漏风的茅草屋,里面的五脏六腑破烂不堪,血液都要流干了。
即将永堕黑暗的他,眼前幻觉重重叠叠,根本分不清虚幻与现实的界限。
他就这么走着,走着,来到一座不见诸史书的大城,城里遍地尸鬼,已经没有一个活物。
天空之中,异相乍现,神人降世,云海掀战。
有鸟首人身的异怪,巍若山岳的大鱼,所经所行之处,风雨交织,雷电纵横,造就火焰冰雪共存的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