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王维信的设计初衷,凭借自己在省行多年的人脉基础,在经营过程中打个小小的擦边球本来无可厚非。他私下里认为:只要搞定省行财务处老总,确保费用报销这个主要环节不出任何状况,等到将来装修工程彻底竣工时,所有与“在建工程”科目相关联的成本列支,都会全额打包划转到“固定资产”科目项下作为总科目增资,至于那点电器花销,自然可以如泥牛入海那般神不知鬼不觉、顺理成章地裹挟在汇总列账额度之中,而其中所有的人为调整“痕迹”都会烟消云散......
王维信的自我论证依据是:虽然没有经过省行事先批准的预算外列支不符合财务制度要求,但是不管怎么讲,这笔开支毕竟属于公务性使用。既不属于小金库,也不是滥用财务科目。就算在技术操作手段上有点瑕疵,但换来的是兴商银行办公环境的极大改善以及员工的归属感极大增强,更主要的就是他王维信由于此举而在员工心目中积累起来的高大形象就更显得弥足珍贵!这对于刚刚上位不久的他而言,看重的就是这个极具诈尸效果。
这种“亲民投资”理念始终充斥王维信的执政过程。直到电业局的头头横竖不批准电增容这个状况突然发生后,让王维信一贯高昂的工作情绪一下子从沸点降到了冰点。绞尽脑汁后,王维信只能把所有的希望托付给张茂林。
在张茂林面前,王维信的态度诚恳至极!一番发自肺腑、抓心挠肝的表白后,让张茂林这个“红脸汉”于公于私都没有丝毫拒绝与退让的余地......
一周后,张茂林把兴商银行办公楼一整套电增容批复手续拿给王维信。看着一脸疲惫的张茂林,向来矜持有加的王维信竟然抱起张茂林在办公室原地转三圈!这个极为圆满的结果令王维信血脉喷张,当场让财务科长拿过来一张空白的支票,说茂林老兄你就是咱兴商银行的头号功臣,这次与电业局的感情沟通涉及多少开销你尽管开个数,行里一次性全包了!
对于王维信所表现出的超乎寻常举动,张茂林竟然面露不悦。他对王维信解释说这原本就是正常的工作事项,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电业局那边之所以对你不满,是因为咱兴商银行有错在先,在基建项目电增容申报流程上坏了人家规矩!一是犯了先斩后奏毛病。电增容这事理应事先与电业局打招呼申报,待批准后才能实施下一步具体操作。但是咱却弄一出典型的携子完婚的闹剧,不给人家应有的尊重;二是你拿的那些所谓贵重补品不对路子,那位局长才四十来岁正当年,你想让人家狂吃补品,完事流鼻血啊?
王维信这才恍然大悟。竟然在张茂林面前类似鸡扦米那样——不停点头称是!
......
这些已经褪色的陈年旧事,犹如窗外烈风里纷乱飘动的杂物。
张茂林仰卧在沙发上冥思苦想......
恍惚中,张茂林眼前又开始忽明忽暗地闪现闻禄那张总是充满朝气而又不失稳重的脸。有时候,他见到闻禄,不经意的就想到自己的青年时代,并且常常由此而产生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当然,他不否认,对闻禄的这种淡淡的亲和感觉,属实是与闻禄岳父陶守礼慎密的私交不无关系,爱屋及乌嘛。陶守礼退休之前,曾任淞阳市兴商银行人事处老总、办公室主任。二人打小是莫逆玩伴,况且哥俩的父亲都曾经是亲密战友,彼此感情相当于“拜把子”兄弟情。
当年张茂林父亲因为抢救落水少年柳东牺牲,害得陶守礼父亲大病一场,险些不治!
......
仅就业务分工而言,张茂林与下面员工接触机会不多,特别是针对科级干部而言就更少。在市行机关的日常工作中,只有每年年末所有中层干部集中向纪委书记做专题述职时候,大家可以彼此聊一些工作上的事情。除此,张茂林与闻禄几乎没有多少交集。
作为一名专职的纪检书记,张茂林潜意识里不愿意同哪一个中层干部刻意有过多的接触。他很在意本职岗位特点所体现出来的特殊敏感性,自己在主观上宁可保持这种他自认为别人尤其是那些年轻人能够接受的那种略微的淡漠,他甚至喜欢刻意制造一些这种心理上的微妙隔阂,去显示人与人之间的恰当距离。
张茂林始终觉得,身为一名专职纪检书记,如果一旦和哪个下属之间搞得没有一点界限,那么于人于己都是一件不妙的事情。对于这种自我坚持,他虽然找不到最贴切的理论依据,但凭直觉和体会还是形成了自己一贯的工作风格。所以,即便是考虑到陶守礼的个人感情因素在里面,张茂林和闻禄的私下交往也是少之又少。
对于张茂林的直爽与率真秉性,淞阳兴商银行的员工可谓人人皆知。行长王维信曾多次不无诙谐地开导张茂林,说你这么大的堂堂纪检书记,就算是不特意摆架子,下属们也都会惧你三分,何必每天再整出一副阶级斗争表情,岂不是让年轻人在你面前不知所措!如此这般,上级行党委一再强调的群众路线、与基层荣辱与共该是如何贯彻落实?!
对于王维信的上述开导,张茂林总是回敬一副生冷面孔,接着再向对方咬文嚼字地仔细道来:说纪检书记这芝麻小官在你王行长大人面前何足挂齿?!爹娘给的这色皮囊如何改换?吃纪检监察这碗饭,免不了到处去横挑鼻子竖挑眼,说到底尽是些让人家厌恶嫉恨、甚至是背地里被人骂八辈祖宗的差事。既是如此,干脆就甭费着心思去和别人凑热闹、套近乎、做那些热脸贴凉屁股的事啦!不然,一旦哪天因故给人家下一份处理通报,先前的所有的情感铺垫岂不是都变了颜色和味道?原本就应该是这张黑脸,不加涂抹或许得到些许认可,但一经费力粉饰打扮则便是罪过。倘若醉心使出巧言令色又不小心败露出一副叛徒王连举那样的奸诈嘴脸,怕是彻底陷进万劫不复的境地!我跟你打个比方说,假如检察院、反贪局的人接连三天到市行大楼找你王行长谈话聊天,你猜猜不知情的人是料定你犯事儿的概率大、还是那帮人主动和你拉关系套近乎的概率大呢?
面对张茂林这样的“苦逼”式解释回答,王维信便立马脸红脖子粗、疾首蹙额地翻着白眼儿半句应答没有………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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