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妹妹,虽然博学多才,却是不怎么喜欢作诗写词,倒是对其他地方的风俗建筑感兴趣。
以前未出嫁时,她就经常来找他,说想要江南的建筑志、地理风俗志,还有一些其他人未曾听说过的古籍。
江南的研究完,又要转战岭南了。今后,怕是要把主意打到西域去,继续刻苦钻研。
“你什么时候还会去岭南呢?”
萧厉“噗呲”地笑出了声。
萧厉宠溺地看着她,想像从前那般抚上她柔软的发顶,但又恍然意识到,她已经嫁人了。
“再过些时日,为兄让人给你寻过来。”
萧厉觉得她应该是难过的,但没想到宴席过后,萧思容一路小跑着过来找他。
“兄长,那些画我已经临摹完稿了。”
他那温婉如初的妹妹依旧用着那副期待无比的表情向他询问。
「君子之容舒遟。」
前有经学孔氏为“舒遟”注疏为「闲雅」。
这庶子,倒是有了嫡长子的气运。
那天的简家很是热闹,不论小公子身份的问题,简易行将早已经想好的嫡子之名给了他。
进门第一年,王氏就为简易行诞下了一子。
这是简易行的第一个儿子,是他成家那么多年以来的第一个孩子。
萧思容嫁进简家的头两年,一直没有孩子。
那是一块玉佩,上面雕刻着二字——舒遟。
舒遅,舒迟。
萧思容坐在主母的位置上,看着这热闹非凡的场景。
意蕴无穷。
王氏仗着母族威势,出尽了风头。而萧家只能忍气吞声,仅派了萧厉过来捧场。
他高兴坏了,违了礼数也要大摆宴席。
当时的太原王氏是大族,就算他要为王氏的儿子大办酒席,也没有谁敢说些什么。
萧厉垂下手臂,忍下心中异样的情绪。
他知道萧思容因为孩子的事情在简家过得并不舒坦,可能想用这样专注的方式来排解心中的苦闷。
所以……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极力帮她。
专注在一件事情上,自然就不苦了。
萧思容压抑着兴奋,嘴角的笑容从未消下去。
太好了。
她说,太好了。
…
之后的每天,她都要在夜里临摹那些图样,再在书海里逐句地理解那些从未接触过的东西。
小到建筑的用料,大到建筑群的规划。
白天的时候她要管理内院,闲时便捧着图样在院子中细心描绘,整理成册。
这就是为什么简易行不喜欢来她院子里的理由。
身为一个妇人,她却在做着和自己身份不相符合的事情。
又或许是因为嫉妒,他在嫉妒她的才识。
当年的她,可是名动京城的才女,让无数男子都低头羞愧的姝丽。
简易行在心底冷笑,才女,又如何。
嫁为人妇,无子便是犯了七出,让他白白守了两年。
王氏一族风头日盛,萧家就算发展得再快,也始终被压了一头。
在那之后的五年,简舒迟只在萧思容的院子里呆过三次,其余时间里都在王氏那头亲自教习简舒迟识字、认字。
清冷的越是清冷,热闹的越是热闹。
有的时候,萧思容从案上抬起头来,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脸颊到底有多么湿漉。
她咬牙,提笔在纸上继续画着。
我可强若磐石,韧似竹枝,也可柔如流水,烈同燎原之火……我的人生,应该由我自己来决定。
为我心中所爱,呕心沥血,也在所不惜。
…
那么多年的流言蜚语,恶意揣测,她都一一扛了下来。
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她有了自己的孩子。
在最近一次和简易行同房后,她的身子颇为虚弱。
那大夫诊治后一脸欣喜地恭贺她。
夫人,您有了!
萧思容一愣,失神了许久,眼眶逐渐变得湿润通红。
她轻轻地抚上腹部,将自己缩成一团。
这是她的孩子……
呜咽声从屋子里传出,驱散了满园的清冷。
她放下了笔,重新拾起那生疏的女工,一针一线地为这个即将迎来新生的孩子做衣服。
你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你会叫什么名字?
萧思容嘴角噙着笑,在心里将许许多多的备选名字一一筛选。
女孩就叫一萌。
男孩……就叫一言。
…
临盆的那天,萧思容满脸的汗,精神气却还不错。
她的孩子并没有让她承受太多的痛苦。
看着怀中安静沉睡的婴儿,萧思容柔声说道:
一言。
你以后……就叫一言。
若遭前夫指万人唾,也必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她将额头贴近他,默默地流着泪。
“一言。”
…
…
六年的时间里,萧思容教会了简一言很多东西。
她喜欢将他抱在腿上,摊开她所有的画册,指着上面的图样和文字给他讲述外面的世界——
江南的烟雨小巷,岭南的风土人情,西凉的奇闻异事,南诏的异草奇花。
“您去过么?”男孩抬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