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此番,表叔得了一猛士,名曰:灌夫?」
听刘荣问起此人,窦婴面上只油然生出一抹敬意,说话间,更是激动地用手比划上了。
「确是!」
「公子或有不知:灌夫此人,作战极为勇猛,又极为忠义!」
···
「这灌夫的父亲灌孟,本名张孟,曾做过颍阴侯:灌婴的家臣。」
「曾跟随灌婴征讨济北王刘兴居,又立下不菲战功,更被灌婴举荐为军中将帅,有感于灌婴的知遇之恩,方举家改了灌姓。」
「此番平乱,颍阴侯灌合跟随周太尉出征,向周太尉举荐了灌孟,周太尉也觉得此人可堪重任,便任为灌孟为校尉。」
「灌孟做了校尉,其子灌夫,便从家乡征集了乡勇一千,跟随父亲一同出征……」
正眉飞色舞的说着,窦婴正要说到要紧处,却见刘荣悄然抬起手;
待窦婴面带不解的侧过身,又见刘荣怪笑着一摇头,顺势将话题接了过去。
「后来的事,我也听说了。」
「——灌孟年老,虽然得到颍阴侯举荐,成为太尉周亚夫账下的校尉,但总是被人耻笑‘年老脱力",不复当年之勇。」
「于是,为了证明自己宝刀未老,灌孟便再三违背周太尉的军令,擅自引部出昌邑,攻打刘濞的吴楚叛军。」
「只最终,还没来得及证明自己,便死在了吴楚叛军的重围之下?」
神情古怪的一语,只惹得窦婴面色稍一滞,眉宇间也稍涌上了些不自然。
——此番平叛,有骁骑都尉李广‘珠玉在前",无论是长安朝堂还是汉室军方,都开始对战时抗令之类的事敏感了起来。
窦婴原本是想在刘荣面前,夸一夸灌夫这个猛士,却被刘荣这么一语道破个中龃龉,自也就难免有些尴尬。
刘荣却并没有就此打住,而是继续往下说道:「太祖高皇帝有制:父子一同从军,其中一人战死,另一人便可以撤离战场,护送亡者灵柩归乡。」
「灌孟身死,作为儿子的灌夫,却并没有按照惯例扶灵而走,反而自作主张——自任为‘校尉",接替了乃父灌孟的职务。」
「又慷慨激昂的鼓动士卒,以‘为父报仇"为由,召集了军中部旧,再度违背周太尉的军令私自出营,与贼军交战……」
听刘荣说到这里,窦婴纵然已不再有在刘荣面前,举荐灌夫的想法,也还是忍不住开口,为灌夫辩解了起来。
「灌夫…不算违抗军令吧?」
「毕竟是为报杀父之仇,最终跟随灌夫出战的,也只有灌夫自己的家奴十余骑,以及两位同乡?」
「更何况出战之后,灌夫颇有斩获……」
「只带着十余骑,便一路冲杀到了吴楚军纛之下,连斩贼军数十人不说,还险些斩将夺旗而归………」
原本是要为灌夫辩解,以免即将得封为太子储君的刘荣,对灌夫生出不好的印象;
只是越说,窦婴自己的面色便越古怪,说到最后,更是神情郁闷的低下头去。
「是啊~」
「——颇有斩获。」
「同样是违令私出,同样是只身获存,也同样是‘斩将夺旗"……」
「假以时日,未必不会是又一个骁骑李广……」
便见刘荣再度适时接过话头,寥寥数语,便点破了灌夫这个人的底细。
——此战过后,灌夫名震天下!
但让灌夫扬名的,却并非是带着十几骑冲入敌阵,斩杀数十人,又得以冲出敌阵的悍勇。
而是灌孟、灌夫父子上演的‘父死子继"的戏码——在父亲死后,儿子顶上继续作战的战斗精神。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长安朝堂——尤其是当今天子启,也必定会大肆宣扬这桩可歌可泣的英雄事例。
但对于刘荣而言,灌夫,不过是一个低配版的李广而已。
——你灌夫死了爹,人家李广,那可是家乡所在的整个郡,都被匈奴人践踏了!
——你带着十余骑,杀了几十人,‘险些"斩将夺旗;
人家李广带着三百骑,可是从外向内冲锋,突破了吴楚数十万叛军的包围圈,得以冲入睢阳不说,还实打实拿下了斩将夺旗的大功!
倒是在战时违抗军令这一点上,灌夫分明是和李广师出同门,一脉相承……
「像灌夫这样的人,我是不会任命为军中将领的。」
「——就算回长安之后,父皇硬要让灌夫成为太子身边的人,以此向天下人标榜‘忠臣义士"之类,我也绝不会重用灌夫。」
「希望表叔也能明白:对于武人而言,尤其是对中层将官而言,违抗军令,是绝对不可接受的大错。」
「有了第一次,便绝不可再用第二次。」
满是淡然的语气说出这番话,刘荣便自然地将话头岔开,聊起了其他事——不大会让窦婴心里不舒服的事。
窦婴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暗下里,却也是不由得思虑起来。
「公子分明在睢阳,怎将昌邑大营——周太尉所部的事,都知晓的这么详细?」
···
「难道太尉周亚夫……」
「嗯?」
···
「——嘶~~~」
「不会……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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