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子们听着他的呢喃,并没有回答的打算。
这些家伙,有的也跟马车夫一样隐藏在黑袍底下,有的则完全不在乎日光,只是待着一顶毡帽。
这些人将马车夫包围着,远远形成了一个圆圈,使他周围隐隐约约变成真空地带。
然而马车夫并不在意,从黑袍底下伸出手握在栏杆上。
那惨白的手一接触到日光,便滋滋冒出白烟,好像烤肉一般。
可马车夫还是不在意,就好像那不是他的手。
“其实我这种不切实际的肖想,对于劳拉芳娜小姐来说又实在是一种冒犯。
我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应该提的,然而我又实在不是一个哑巴,叫我闭上嘴一年还行,可不说话一百年,难道我是石头雕像不成?
不过我也很高兴,能帮到劳拉芳娜小姐的忙,敬爱的女士,我能为她做的不多。”
探子们听着他的只言片语,想从他的话语中解读出一些什么,然而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分析出来,只觉得马车夫是在拖时间,讲些疯话。
直到马车夫从长袍里将那瓶加了料的雪莉酒拿出来,抿了一口后,又开始往自己的身上倒。
这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他顺下来的,一开瓶香气沁人心脾,隔得老远便能叫人闻见花果的香气,以及岁月的厚重。
探子们望着这一幕,愣了愣,然后终于有人想起什么,大喊了一声。
“这家伙想自尽!”
“阻止他!”
一行人争相往前。
然而马车夫并不理他们,只是将百年来好像和自己已合为一体的黑色长袍扯下来,丢到一边。
他张开双手,拥抱太阳。
太阳也以热烈的姿态与热情,欢迎这位已与自己分别了百年之久的友人。
太阳和劳拉芳娜,都是马车夫不可望也无法触及之物。
然而在今天,起码太阳,马车夫已经将它拥入了怀中。
熊熊的火焰包围着马车夫,叫他感到温暖,炎热。
炽热的火舌将其他探子震住,逼退,叫他们几乎睁不开眼睛来。
船上的人被这火柱吓的再次连连尖叫起来,然而那已变成火柱的血奴,却一声不吭,只是保持着拥抱太阳的姿势,久久不放下手臂。
斗转星移!
尹秀和罗维落在港口上,差点双双栽进海里去。
再回过头看,只见远方的渡轮上,有星星点点的火光闪烁。
“你不是说,火势将会很小吗?”
罗维一只手遮挡在眼睛上方,“怎么我现在看着,那里有一道冲天的火光啊?”
“那是你看错了。”
尹秀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施展斗转星移还多带一个人,每次随着距离的拉长,他消耗的精神力都是成倍的增长,此刻难免大汗淋漓。
“也许是火轮船的烟囱冒出火了呢?在煤受潮或者质量不好的时候,经常有这种事的,火星子从里头喷出来,夜里远远看着的时候,好像萤火虫飞出来一样。”
“你连这种事情也知道?”罗维有些惊讶。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尹秀笑笑,“以前在厂里上完了夜班,天还未亮时,我就坐在码头边上喝酒,看海。”
“天那么黑,能看到什么?”
“就是天黑才看得到东西啊,火轮船的灯火,天上的星星,还有海,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嚯,理解不了你。”罗维摇摇头。
“理解不理解的都是小事。”
尹秀叹了口气,“那段时间,是我在厂里最难受的时候,只感觉一切灰暗无光,好像明天起来这个世界就要大变样了,变得更加糟糕。
然而我后来明白,这个世界是不会变的,变的只是我们而已。”
“我们?我们又怎么变化?变得更加糟糕?还是更好?”
“我又不是什么哲学家,预言家,这我哪知道?”
尹秀拍了拍罗维的肩膀,“走吧,勇探,我们还有事情没做呢。”
“去找劳拉芳娜?”罗维问了一遍。
“当然,现在就去找劳拉芳娜。”
尹秀往海面上看了一眼,那火光已逐渐消散,好像真化作天上的星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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