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雨势小了不少,最起码披着雨披可以骑马行军了。
贾珲这次发了狠,锡林浩特、上都、怀荒和张家口所有官面上的马匹都被抽掉一空,无论是战马还是驽马,能驮动人跑动的一律抽调了过来,勉强凑齐了一人三马。
思虑了一夜,贾珲还是决定换了一万骑马步兵和五千拉着弩车和大量箭矢的神机营。
至于为什么不带上炮,主要是因为下着大雨,火药特别容易受潮,就没带。
一辆辆盖着油布的马车被拉进了队伍里,再次确认了一次物资准备后,贾珲下令,向北出发!
五万大军与十五万匹战马,带着十天的军粮离开了逐渐朦胧在雨中的城池,走向了最终的战场。
安童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他的阿布,他的额吉,甚至还有他的几个都没活过十岁的兄弟姐妹们,在毡包里齐齐做成一排,一起看着他。
遗传了额吉大眼睛的妹妹朝他递来了一杯奶茶,笑嘻嘻的弟弟也持刀朝自己展示着一块肉,帐内的兄弟姐妹们全都笑着看着他,可安童却觉得浑身不舒服。
但毕竟是弟弟妹妹给他的吃食,正要接过妹妹端来的奶茶时,安童看见了额吉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正要饮下奶茶时,安童无意朝杯中瞄了一眼。
顿觉魂飞魄散!
腐烂的尸体,只剩骨骼的战马,只剩一半躯体的牛羊…
统统被漩涡拉向那血红色的地狱!
安童吓得把茶碗甩飞,求助似的看着兄弟姐妹们,却是呼吸都忘记了。
原本都还在笑着的兄弟姐妹们嘴咧的越来越大,安童直愣愣的看着二哥的嘴咧到了眼角,嘴唇往上一收,弹出两颗硕大的犬牙,浑身更是越来越庞大,越来越青,最后,五个三头六臂,浑身青黑,口吐烈焰的阿修罗撑破了毡包。
“安童,快跑!”
阿布和额吉撕心裂肺的声音将安童惊醒,头也不回的朝身后跑去…
“大汗,大汗!”
“啊!”安童猛地睁开了眼,正要挣扎着起身,浑身的疼痛与无力却让他怎么样也起不了身,只能虚弱的看着远处昏暗的烛光,还有满头白发,一脸焦急的老太师。
头昏脑涨的安童巴雅尔皇太子,如今的普颜笃汗醒了。
“太…师…”苍白的脸上毫无一丝血色,安童太虚弱了。
“大汗,大汗…”鄂木布楚琥尔老泪纵横,他一生辅佐四代大汗,伊仁台和安童甚至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比自家的孩子们都亲。为了汗庭,他甚至不惜损坏土默特自己的利益。
报应也来了,他的儿子带着土默特的族人抛弃了他,身边只剩下跟了他一辈子的老怯薛们。
如今,十四岁的大汗已经成了他唯一的念想了,眼见安童高烧不退,鄂木布楚琥尔心如刀绞。
“太师…”仿佛是魂归长生天的阿布与额吉庇佑,安童的神志恢复了清明。
“太师,朕好冷…”
“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快去拿个火盆过来!”鄂木布楚琥尔朝着侍奉的宫人们大骂,帐中的宫人连连请罪,鄂木布楚琥尔这才作罢。
“大汗,您可千万不要出事啊,您出了事,老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萨满们马上就过来了,您很快就会好起来的!”鄂木布楚琥尔焦急的握着安童的手摩擦着。
“太师,朕梦见父汗和母后了,还有我那几个兄弟姐妹也在,但他们好可怕,全都变成了阿修罗…”
大汗的意志还清醒,还能清楚地把梦境描述出来,这很好,鄂木布楚琥尔连忙引导着安童把话讲了下去,安童也明白,强忍着困意,一直讲,一直讲。
“太师,大萨满们来了。”
帐外有宫人通报,鄂木布楚琥尔连忙让大萨满们进了营帐,萨满们二话不说,敲起萨满鼓跳起舞来。
“什么?锡林浩特失陷了!”满都鲁听到汗庭的信使一字一顿的把汗庭失陷的消息说了出来,无力的瘫倒在行军塌上。
“怎么会这样,青壮加上正兵,再加上那些上了年纪但还提得动刀的老卒,四十万人!不到两个时辰!被十几万人打没啦!”瘫坐在榻上的满都鲁猛的站了起来,走到信使身前一把把信使薅了起来。
“就是四十万头羊!十五万人两个时辰抓都抓不干净吧!”满都鲁好似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一样,死死的盯着信使,信使哪见过这种阵仗,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阵眩晕感让满都鲁摇摇晃晃的倒在榻上,一众大将连忙过来扶住满都鲁。
“珲台吉,咱大元的希望就剩您了,您可不能有事啊!”
“珲台吉,您可是现在唯一的大元栋梁了啊…”
巴尔虎部的大将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劝慰着满都鲁,满都鲁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行了,都出去!让我自己静静…”满都鲁痛苦的闭上眼睛,躺在了榻上。
众人先是恶狠狠的瞪了信使一眼,大将布日固德一把薅起瘫倒在地的信使提了起来,朝着帐外走去,其他人也跟着布日固德走了出去。
帐中仅剩满都鲁一人。
“呵,大元栋梁,大元都没了,栋梁个屁!”
满都鲁一脸苦涩,他甚至开始后悔带着部落全面效忠汗庭了。
自己的部落能发展得那么快,只十几年的功夫就能达到和原来的巴尔虎本部抗衡,除了自己确实有能力,敢打敢拼外,更多的就是毕力格大汗的支持了,可以说没有大汗,就没有他满都鲁的今天。
但现在自己家大业大,年龄也不小了,是真的不想冒险再和齐军打一仗了,打不打得过另说,这损失着实是不会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