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同意这点,”沈从文指着都督夫人的脑袋:
“盛唐时期的妇女,发髻上簪的花都是小朵,常以数朵并入发髻。
而《簪花仕女图》上的妇女,却都是夸张的硕大花朵,放在一块看起来极其不……协调。”
一幅速写轻轻放在了都督夫人的旁边,沈从文目光落下的同时,话音也稍稍停顿了一会。
黄永钰定眼一看,乐了:“小江同志画得就是《簪花仕女图》中的六美之一,没见过那画的同志可以先将就着瞧一眼。”
“我来瞧一眼,”曹禺没见过,赶紧站起了身。
吴小邦倒是见过一回,但当初根本就没留意什么大花小花。
于是,也跟着走了过来。
与此同时,不少位老干部都望向了桌面上的一张速写纸。
其中,也包括了沈从文。
他看得格外仔细,发现图上虽只画了一位美人,但大体线条却十分符合原画。
于是点点头笑了起来:“小江啊,你之前临摹过《簪花仕女图》?”
“我是按照图册临摹的,”江山一五一十道:“真迹倒从没有见过。”
后世放大的细节,更能体现画作者的极致画工。
《簪花仕女图》表现了唐代贵族妇女们的业余生活。
拈花、拍蝶、戏犬、赏鹤、慢走,以及懒坐。
江山画得这位,就是其中的“戏犬”。
“已经很不错了,”沈从文指着美人发髻上的大花,说道:
“各位请看,如此大朵簪花的习俗,直到晚唐才会出现。”
“但我之前听辽博的专家分析过,”邵伯林疑道:
“《簪花仕女图》图上的发饰细节,也很符合盛唐的特色。”
沈从文微微一笑,他也知道邵伯林说得是哪一位。
“邵老师,”在江山看来:“如果后朝画前朝的习俗特色,很正常。”
邵伯林点头同意。
“但如果前朝的人画了后朝的习俗,那肯定就说不过去了。”
“你也是……?”邵伯林决定追问到底:“从大小簪花上得出的结论?那未免也太片面了。”
“这只是其中一方面,”
江山的话在继续,沈从文渐渐向他的方向侧过了身。
“宽衣大袖,”江山指着速写纸上的美人:
“袖长平地……从服饰上来看,都属于晚唐至五代的着装习惯。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周昉的佳作都有记载,
而这幅画无论是著名的《宣和画谱》、还是南宋的《画继》,
都没有提到过《簪花仕女图》的作者是周昉。”
书画界的鉴赏泰斗谢稚柳,也提出了与沈从文同样的看法。
一切细节都在证明,《簪花仕女图》应出自晚唐,甚至是五代的不知名画匠之手。
到后世,随着出土文献的不断壮大,连宋代画家的说法都冒了出来。
江山同志的一席话,令在场的老干部们听入了迷。
虽然这画那画的不大了解,但眼前这位小同志的话听上去倒有几分官方解说的意思。
“小江,”沈从文实在忍不住了:“看来你真的非常了解古代妇女的衣饰。”
“他不只是了解妇女,”黄永钰早知道那小子的底细:
“江山是个小人书的画师,对于古代百姓、官场、战场的那些个衣饰器械,他都很了解。”
“画个小人书要了解那么多知识?”沈从文还是第一次听说:
“原来看上去很简单的行业,也藏了不少乾坤啊。”
“关键是热爱,”江山套用了沈从文数载之后的话:“因为喜欢,所以可以做到极致。”
“嗯!”
“说得没错。”
“他这点倒很像我。”
在场的大家们,无一不是把自己的所爱发挥到了极致。
这一会,樊锦诗再看向江山,更觉得亲切了。
“看来这辽博的镇馆之宝也是存在争议的,”
常书鸿这才说出了自己看法:“之前,鉴赏大师谢稚柳也提出了同样的异议,但……没人敢赞同啊!”
“这画说来的确神秘,”沈从文摇了摇头:
“在1972年时,此画因为画芯开裂,被送到我们博物馆重新装裱。
拆开画芯后,居然发现这幅画是拼接而成的。”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