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没搞明白好好的看着画,为啥突然气氛这么严肃了起来。
为了配合对方,只能也得从座位上蹒跚的站起来,挺着做卷腹卷的肌肉酸痛的肚皮,呲牙咧嘴的俯身回礼。
“能问问,您这样的策展专家看来,这孩子想要继续往这个画法方向发展,下一步的艺术道路应该在哪里呢?”
“酒井教授,您真的想要征询我的意见么?”
“哪里的话,我专门请您过来,当然是想要听听您的指点了。”
“这样啊……”
雨田力也直视了酒井一成的双眼片刻,又把目光重新落回了手机屏幕上。
这次。
策展人沉默了不短的时间。
“嗯,他的画法到了这一步,已经相当成熟了,他自己才是手中画法的主人。外人能够指点的地方不多,我只是提一些建议,可以听听看。”
“技法方面就不谈了,有酒井教授在旁边,能指点的地方比我多,班门弄斧的没意思。只是看这幅画的时候,让我想到了一件事情。”
“哦?”
“不知酒井教授,你曾有读过《红楼梦》么?”
“红楼梦。”
酒井大叔不明所以的扭了下脖子,“我高中时看过一些章节。大学时,东方艺术概述课上,《红楼梦》是教授推荐的必读书目,也浅浅的看过伊藤漱平翻译的版本。印象不太深。”
四大名著中,《红楼梦》几乎是在日本最受极端对待的读物了。
《三国演义》这种几乎是家喻户晓的存在。
不提光荣社看家的作品《三国志》系列游戏上千万份的总销量,老版电视剧印入日本时连天皇都惊动了的万人空巷。
实际上哪怕网上被吐槽最多的新版三国电视剧,在日本年轻人中的评价也还蛮好的。
乃至网上讨论组的好评率胜过了同年的NHK重金巨制的大河剧《平清盛》。
水浒和西游,也有各自在通俗文化中的拥趸。
红楼梦则非常受到冷遇,大概对普通日本人来说,属于勉强听过名字的级别。
但在专业的艺术文化领域,《红楼梦》身为四大名著之首的地位,依旧是无可取代的。
日本仍然有不少专业红学家的存在,在艺术生和文艺青年中的阅读人数很广,甚至早在明治时代,曾被选为学习汉语最重要的官方教材之一。
雨田力也笑了笑:“上世纪末的时候,我在东夏京城做访问学者。和大家整天聊艺术,聊各自的文化。东夏的一位教授提及说日本艺术的内核,用一部《平家物语》就可以概括,祗园精舍钟声响,诉说世事本无常;婆罗双树花失色,盛者转衰如沧桑。所谓物哀,便是如此。”
“我点头说很有道理,颇有一种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的美感。听闻说丰子恺先生曾说,《源氏物语》是日本的《红楼梦》,我一直认为把红楼梦当成痴男怨女的爱情故事就太浅显了。倒是荣华富贵恰如春夜梦一场的《平家物语》更酷似一点。上学时,红楼就是我的最爱。”
“唯有一件事,曹雪芹诗词终究难掩清诗艰涩匠气的局限,比起真正盛唐李杜的气势差了几分的颜色。”
“对方告诉我,错了,红楼中的诗词恰好是妙处。”
雨田力也回忆了片刻,“他告诉我,东夏的一位艺术评论大家说过,曹雪芹的诗文是《红楼梦》里的水草——”
“放在水中,漂亮,拧干水分,就只剩下了干巴巴的草叶。”
“我有点明白雨田前辈您在说什么了。不过,还是请您再说的清楚一点。”酒井一成眼神中有些恍然。
“伱让我看的这幅画,就像是曹雪芹的诗。”
“无论是油画、素描还是工笔画的技法,单拎出来,不能说是平平无奇,但在整个画家群体中可能算不上突出。它最大的优点就是在恰当的场合下互相融合,就像水草遇上了河流,整幅画突然就活了起来。”
“这是美术的化学反应。想要做出突破——重点也应该落在此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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