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陈应瞪圆了眼睛,一家凑二百万两?
我家哪来这么多钱啊!
这是纸,不是瓷器!
瓷器一件就那么值钱!
纸,几百张能卖上一件瓷器的价格啊?
再说了,你会不会算数啊,一共四家,一家二百万两,一共八百万两,剩下的二百万两谁出呢?
“嫌少?”
金忠撇嘴而笑:“一家三百万两!”
陈应赶紧摇头:“提督大人,陈家就算砸锅卖铁,也给陛下凑足二百万两银子!”
“给谁凑的?”
金忠脸色耷拉下来:“四家,一共一千五百万两银子,少一两,本督就杀你家一个人!”
怎么又涨了?
陈应却使劲扇自己一个耳光:“小人说错了,是小人犯了罪,请锦衣卫大人收没家产的!”
“这叫认罪银!你家做了什么事,自己没点数吗?”
金忠厉喝。
陈应反手又一个耳光:“陈家愿意认罚,缴这认罪银!”
算你聪明!
金忠知道,一千五百万两,说着数额挺大,但对陈费余杨四大家族来说,只是毛毛雨。
他家做了几十年的走私生意,又垄断了铅山的纸。
家里少说有上千万两。
“谢大人高抬贵手。”
陈应抹了把冷汗,直接吐出去四百万两银子,陈家再厉害,也伤筋动骨。
问题是金忠不走啊。
难道还要?
陈应眸中闪过一抹厉光,陈家给这些,已经是到顶了,再给的话,就是官逼民反了。
“你陈家多少人口呀,住这么大的宅子?”金忠幽幽开口。
“大人,为了凑银子,这宅子肯定得卖掉了!”陈应以为金忠看上大宅子了呢。
金忠眸光寒幽幽扫了他一眼:“本督问你家有多少人口?”
“家中世代在此开枝散叶,人丁算是多的,但本宗只有137口。”
陈应说的是住在一起的,那都是近亲中的近亲。
“总人口呢?”
“大人,这个没有统计过,想来有个上千人吧。”陈应不明白,金忠为何问这事。
金忠倏地笑了:“看你陈家如此乖巧懂事,本督就卖你们个好。”
“广西缺人,你陈家移一半人过去。”
“家产分成两半,谁也不许多占。”
陈应却急了:“大人,钱财我们陈家已经交了,为何还要强制移民啊?这是哪来的律令啊?”
铿锵!
闫方抽出腰刀,架在陈应的脖子上:“朝堂的律令,皇爷的律令,你有意见吗?”
陈应就知道,金忠不会轻易放过江西的。
陈家之所以不在乎四百来万两银子的罚款,在于垄断铅山的纸。
可按照金忠说的,移陈家一半人去广西,移走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分家产!
家产分了,是不是造纸的设备也得分走?
造纸的配方是不是也得分?
问题是江西空出来的地方,会不会填充进入广西人?或者贵州人?
那么陈家如何继续垄断铅山纸?
等于说,原来是四家垄断,未来变成十几家进来,那还垄断得了吗?
“大、大人……”
陈应小声道:“能不能商量商量,移民之事陈家支持中枢决定,但财产能不能不分?”
“陈应,要不你去广西啊!”金忠笑容灿烂。
陈应神色僵硬。
那我家为什么还要送给中枢四百万两银子?
难道花了钱,还不能换来陛下的法外开恩吗?
“大、大人,若我家不拿出银钱的话……”
“满门抄斩!”
金忠站起来,撩起长袍:“本督还要告诉你,就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
“把钱准备好了,自己送去鄱阳城!”
“移民的人,自己挑好了。”
“家产,本督会派人亲自析产,然后公平分配。”
“放心,锦衣卫一个铜板都不会沾手的!”
金忠直接往门口走,停下脚步:“记住,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别逼本督调兵来!”
陈应阮倒在椅子上,号啕痛哭。
别以为天高皇帝远。
只要皇帝的圣旨来了,哪怕你躲在天涯海角,也得乖乖听旨。
出了陈家。
闫方小心问:“提督,陈家会不会耍花样?”
“耍呀!”
“让他耍!”
“本督巴不得杀几个人,祭祭旗呢!”
金忠冷笑:“这不杀人,本督心里难受着呢。”
“哼,就怕他们不敢。”
“提督,是否需要调兵来?”闫方汲取上次的教训。
金忠轻轻点头:“请杨信亲自率兵来。”
下一家,就是上饶余氏。
上饶余氏,已经分成两宗。
一宗因为避难,去了铅山,变成了铅山余氏,之所以避难,是余氏自余尧弼之后,便不再入中枢为官。
余家秉承家训,只读书不为官。
但又屡次被朝堂征辟,所以余氏分成两宗,一宗留在上饶,一宗去铅山教书立说。
当代家主是余允徕和余允徽。
余允徽是隐士,年少扬名,却不参加科举,被江西布政司征召过,他不敢违背祖训,便以此为借口拒绝。
但又担心给家里招来祸患。
干脆分成两宗,余允徽自立一门,搬去了铅山。
这就是铅山余氏的由来。
而主宗的上饶余氏,乃是余允徽的亲哥哥,余允徕。
“久仰金提督大名,有失远迎。”余允徕正在招待金忠。
他已经收到消息,金忠刚从陈家出来。
就知道,下一个就是余家。
好在陈家没见血,说明陈应满足了金忠的胃口。
“陈家主认罪态度很好,承诺向中枢缴纳认罪银。”
“你们四家合计一千五百万两,一家出四百万两。”
金忠也不说缘由,开门见山:“余家主,意下如何啊?”
余允徕差点没晕厥过去。
锦衣卫狮子大开口啊,张嘴就是四百万两?
陈应也彪啊!
你就答应了?
再说了,你陈家有钱,你们自己出,带上我余家干什么啊?
我们余家没这么多钱啊!
“大人,能否问一问什么是认罪银啊?”余允徕想搞清楚。
金忠眼神一眯:“你们自己干了什么,心里没点数吗?嗯?”
“这……”余允徕自然理亏了。
他家万贯家资,是怎么赚来的?没点数吗?
“自己说,你家干了什么?”
余允徕下意识说:“我家本本分分的读书,不做伤天害理的事……”
嘭!
闫方一脚踹在余允徕的椅背上,余允徕被震得摔在了地上。
但余家家丁可不敢进来和锦衣卫顶牛。
上一个顶牛的,全家都死绝了。
余允徕跪在地上,哭泣道:“求大人开恩,余家愿意拿出四百万两银子给中枢!”
“你家不是本本分分读书的吗?怎么要缴纳认罪银了呢?”
金忠冷笑。
你余家要是屁股底下干净,锦衣卫能上门?
真当本督闲着蛋疼吗?
“小人知错了!”余允徕吓坏了,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当时就该装傻充愣。
“什么知错不知错的?”
“本督问你呢?自己犯了什么罪!”
“照直说!说实话!”
“省着史书上大笔一挥,说陛下昏庸无道,索取民间民脂民膏!”
“你自己说明白,你家犯了什么罪啊?”
“才被陛下惩罚的?别让陛下给你背黑锅!”
“敢让陛下背黑锅,得问问本督手里的刀,同不同意!”
金忠暴怒。
索取民脂民膏?
天子不与民争利!
不就是动了士绅的蛋糕吗?
小词儿整的挺硬,后人一看,就骂皇帝是昏君,他们也不动动脑子,老百姓肚子都吃不饱,哪来的民脂民膏?
再说了,皇权不下乡!
民脂民膏是谁搜刮的?
余允徕浑身一抖,只要这么一承认,余家的口碑彻底崩塌了。
“说呀,余家主,千万不要避重就轻,照实说,本督想听实话。”
金忠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忽然!
他把茶杯狠狠砸在余允徕的脑袋上。
啪嚓一声,鲜血迸溅。
余允徕连叫都不敢叫,只能忍着剧痛,咬着牙:“余家犯了律法,做了海上的生意!”
“做了多少年?获利多少,全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关键还有人在记。
余家的口碑彻底崩了。
余允徕看着稳坐钓鱼台的金忠,忽然明白了,真假银案,就是金忠炮制出来的。
目的是迷惑江西本地士绅。
让士绅们以为,金忠还被困在鄱阳城,在破案之前,是无法离开鄱阳城的。
谁能想到,金忠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鄱阳城,来到上饶。
拿铅山纸开刀!
江西最富裕的几个地方,景德镇,铅山纸。
先抄了景德镇,下一步就是铅山纸。
可想明白的余允徕,也知道晚了。
金忠的屠刀,随时都能落下。
江西会有人造反吗?
不会的,因为没有准备。
而且杨信不停在剿匪,过年都没有停止,江西匪患再多,也架不住这么剿啊。
关键这些土匪,都是世家大族供养的。
杨信断了他们的触角。
还造个屁反了。
若鼓动造纸工人造反,损失的是他们四大家族,而不是中枢!
这些都是他们的私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