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感在喝茶,周能全程站着伺候,无微不至。
和他一起伺候的,还有周能两个儿子,周寿和周彧。
“怎么会见怪呢?”
许感放下茶碗,笑眯眯道:“咱家刚从漠北王府出来,周夫人托咱家给您带句话,这不,就造访贵府了。”
周能脸色一变!
他女儿是疯了吗?
要祸害死整个周家人?
漠北王只是亲王,难道还有不该有的心思?
噗通!
周能跪在地上:“求大人放过卑职,卑职和漠北王府没有任何干系,求大人放过卑职!”
周寿和周彧也吓得跪在地上请罪。
“指挥使大人快起来,就是几句家常话,没什么大不了的。”许感笑道。
“卑职不敢听,也不该听!”周能谨小慎微。
废话。
以前他还敢咋呼一下。
现在的皇帝就是活脱脱的暴君,最喜欢用残暴手段杀人。
他家和漠北王牵扯太深,谁也不知道何时就落下灭顶之灾?
“大人过于自谦了,快快起来。”许感依旧在笑。
周能打死也不敢起来。
他也不敢贿赂许感。
因为许感是皇帝的人,一旦贿赂,就被拿住把柄了,更难办。
“大人不必谨小慎微,皇爷夸奖过您。”
许感笑道:“您身为外戚,却闭门谢客,与勋臣等断绝来往,可见其清白。”
“皇爷说,您是太子的外公,血脉是断不了的。”
周能直接傻了。
皇帝这话,是让他自尽吗?
“咱家是做奴婢的,本来是不敢说天家的坏话。”
许感笑道:“但周指挥使待人以诚,咱家就要唠叨几句,不知周指挥使愿不愿意听呢?”
“愿、愿意!”周能磕头。
“这漠北王,频频惹得皇爷生气。”
“咱家在宫里面当差,可不好当啊。”
许感站起来:“你是漠北王的岳丈,又是太子的外公,可要帮着规劝规劝漠北王啊。”
“这血缘,是人心里最重要的东西。”
“周指挥使,你说,咱家说的对不对啊?”
周能直接傻了。
许感给他发布的任务是,规劝漠北王。
可他根本进不了漠北王府啊。
如何规劝?
再说了,他女儿是妾,不是妻!
他这个妾老子,算哪门子岳丈啊?
“好了,咱家就来贵府喝杯茶,不必恭送了。”
许感走了一段,慢慢回眸:“对了,有些差事呀,万一做不好,惹得天家降怒,日子可就不好过喽。”
周能身体一软,又跪在地上。
庭院都是硬石板铺就的,这么一跪,膝盖都能跪碎。
许感的话,翻译过来,就是你办不成就去死吧。
周能在两个儿子搀扶下,追上许感:“请问大人,卑职可否造访漠北王府?”
许感看了他一眼,这是聪明的。
“漠北王乃宗人令,管束整个宗室,公务繁忙,若有时间,自然会传唤你的。”许感笑道。
周能连连感谢:“卑职随时恭候漠北王传唤。”
朱祁镇女人多。
许感一家一家造访。
时间悠悠而过。
转眼就过了九月,步入十月,京师天气尚热,但已经有了秋后的凉爽。
河套报捷奏章,终于传到京师。
“范广壮哉!寇深壮哉!”
奉天殿上,朱祁钰站起来:“这一仗打得漂亮!”
朝堂上议论纷纷。
群情振奋。
“老太傅,您可知这秃巴思部和鲜卑有何关联?”朱祁钰问。
“这秃巴思部,最早要追溯到柔然了……”
胡濙娓娓道来。
柔然被灭后,北迁至捕鱼儿海,自称檀檀(塔塔儿),又和蒙人通婚,最终被成吉思汗所赶走。
残余的族人向西,游牧至康国(撒马尔罕),在康国短暂定居,又在附近游牧。
直到大元崩塌后,和成吉思汗十二世孙联姻,方有秃巴思部。
秃巴思部再次北移至谦河,在谦河流域放牧。
未来这一支会成为图瓦.共.和.国。
“地图呢?”
朱祁钰听得一知半解。
朝臣也对谦河没有概念。
谦河是从北冰洋自北向南流的河流,上游被称之为剑河,分叉的下游叫谦河。
现在统称叶尼塞河。
“陛下,我朝没有谦河地图,大元地图里面有。”胡濙苦笑。
朱祁钰看向冯孝:“去取大元地图,在奉天殿西墙,画上我大明地图,东墙画上大元地图!”
很快。
地图被取来。
但大元的地图非常简陋。
还是胡濙等人帮着参谋着看。
“根据拓跋惕供述,他们是被准噶尔部祸害,被迫南迁东游。”
朱祁钰道:“就说明准噶尔部在谦河流域。”
“今年应该不能袭扰大明了!”
一听皇帝不是为了打仗。
朝臣全都松了口气。
“范广是会打仗的!一战打崩秃巴思部,俘虏十六万人!”
“大功!”
“可封侯!”
朱祁钰笑道:“传旨,晋升范广宁武侯,赐一世世券,再赐银符一枚。”
“神英、房能、谭序、范昇、范炅、陶瑾、杨杰、李端,俱官升一级,赐铜符一枚。”
“其中,神英、房能官升两级,赐银符一枚。”
“寇深有大功,赐少保,加授文勋正治上卿。”
朱祁钰还是克制了。
没有直接给神英和房能封爵。
也没提徐贤,因为徐贤有过,在大功遮掩下,就不奖不罚。
“婚也一并赐了,神英之妹赐孺人,嫁妆宫中出一份。”朱祁钰心情正好。
“寇深用俘虏填充甘肃是对的。”
“甘肃地广人稀,多多收容丁口是正确的。”
“但是!”
“俘虏终究是俘虏,令其在甘肃劳动三年,修缮城池,增修城池,三年后改为军户。”
朱祁钰刚说完。
于谦出班:“陛下,微臣以为,甘肃外无强敌,在准备过冬的同时,应该先兴修水利,后修城池。”
“哦?”
于谦笑道:“陛下,最晚后年,玉米三宝就要在西北推广,而在此之前,咱们应该做好准备。”
“微臣以为,修缮城池,增加城池,都是后话。”
“西北干旱,应该兴修水利为先。”
“一者,沟通内陆水系,方便运输,也方便管制;”
“二者,灌溉农作物,必然是需要水的,甘肃若能防患于未然,自然是好的。”
叶盛出班:“微臣赞同邢国公此言,水利方是农作物第一要务。”
朱祁钰颔首:“没错,西北没有强敌,修缮城池也是浪费资源,不如把这些俘虏,用在兴修水利上。”
“陛下!”
姚夔出班,问道:“邢国公,西北本就缺水,再兴修水利,也不能把南方的水,调去西北呀。”
确实,西北没水啊。
真正困扰西北最大难题,就是水。
若有水,西北不至于如此穷困。
“陛下,诸位同僚。”
“近几日,微臣一直在藏书阁里面找书。”
“因为玉米三宝,微臣这几天激动得,睡不好觉啊。”
“微臣在想,西北缺水,但地下并不缺水呀。”
“微臣记得年幼时读过一本书,说康国用一种井,能引地下水灌溉地上农作物。”
“所以微臣一直在翻阅大元的典籍。”
“终于不负所愿。”
于谦把袖兜里的奏章呈上来:“请陛下阅览,这是一种井,能将地下水引入地上,用来灌溉用。”
“原书的大食语,微臣看不懂,请了火者帮忙翻译,这才知道。”
“这种井,在大食、康国、玉兹等国都在用。”
这就是坎儿井。
朱祁钰看不懂修建过程:“工部,可有人懂得建造?”
这才意识到。
工部被他赶出京师了,工部各个职位都空悬,由礼部兼着呢。
“陛下,微臣看过了,建造应该是不难的。”于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