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段士昂有些心动了。
对此时拿不定主意的段士昂来说,他今日注定是无法将崔氏族人全部带走了,若能带走最有分量的人,且是以相对平和的方式,倒也不失为一个折中的好办法。
但是,一个是不够的……
段士昂视线扫动间,一名年轻子弟红着眼眶站了出来:“六郎,你若非要去,我便同往!”
他不能让六郎一个人只身赴险!
崔琅听得头痛——他正防着段士昂杀价呢,怎么这边自己人还主动当上添头了?
“的确不好让崔六郎独自前往,多些人,相互之间也能有个照应。”段士昂笑了笑,道:“不如便请贵族中三十人结伴前往,崔六郎意下如何?”
崔琅神情挣扎了一下,到底还是道:“便听段将军安排!”
说着,转回身去,面向那些依旧在反对的族人,伸手看似胡乱地点起人来:“令节,守范!九叔,锡荣……”
他一口气不多不少点了二十九人:“你们随我前去面见范阳王!”
被点到的一名少年愣了一下,隐约觉得觉得被六哥点到的这些人都有一个共通点,但他一时又说不太上来是什么。
“崔六郎果真爽快。”段士昂拱了拱手:“如此便请诸位随段某动身吧。”
见崔琅已然张罗起来,一名中年族人上前紧紧攥住他的手臂:“六郎,你不能去!”
“叔父放心,你们且先行一步,待我面见罢范阳王,段将军也自会将我送去太原的!”崔琅说着,又向段士昂问道:“是吧段将军!”
段士昂勾起嘴角:“自然。”
“这话岂能相信!你此行……”
族人还要再说,却被崔琅反握住了小臂:“叔父,信我,快走。”
最后二字,几乎低至不可闻。
对上少年一瞬间竟称得上沉定的双眸,那中年族人喉头哽涩,阻止的话全堵在了嗓口。
崔琅恐迟则生变,很快带着那二十九名族人,及数十名仆从护卫跟随段士昂离开。
“撤!”
段士昂身侧的副将一挥手下令,那些浑身煞气的范阳军很快调转马头,于泥水飞溅间策马离去。
只留下崔氏族人在原处或不知所措,或惊惶愤怒。
“……六郎随他们去了?!”方才被带到前方马车内的族老听闻此言,眼前顿时一黑,险些昏过去。
“族老!”
“……”
一阵慌乱间,有族人焦灼痛心道:“六郎竟信那段士昂事后会将人送回太原之言……实在太傻!”
“不傻……”族老勉强顺过那一口气,慢慢吐了口气,哑着声音道:“六郎不傻。”
那个昔日他并看不上的儿郎,选择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了族人。
而由范阳军如此强横的态度可知,若他们没有离开清河,此时必无一名族人能够逃脱……
幸而有大郎的安排,幸而有六郎的果断。
族老颤颤吸了口气,看向车外围着的众族人们,苍老的面容上未再有分毫迟疑,一字一顿道:“都站在此处作甚,还不快走!”
那些范阳军随时会有反悔的可能,新的变故也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出现。
族老脑海中闪过少年那声——【崔琅保证,必将我崔氏族人安然送至太原!请诸位叔公叔伯信崔琅这一次!】
老人眼中溢出一丝泪花,声音却愈坚决:“动身!”
六郎已然做到这般地步,他这个做族老的,无论如何也不能叫六郎食言。
而此番,若六郎得归……崔氏则后继有人矣!
马车很快驶动,族老强撑着将诸多事宜交待给各族人,让他们务必时刻保持警惕而不可沉溺于无用的消沉屈辱之中。
一切交待完罢,族老才顾得上开口问一句:“六郎都带走了哪些人?”
两名族人回忆着,将那二十九名族人的身份说明。
“……”族老听罢,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当中。
他就说吧,六郎一点都不傻。
这被带走的二十九名族人,简直大有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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