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是可以料得到的。先不说积累了多少旧仇,单是昨夜至今,不但单刺刺落在了他手里,连单一衡都搭了进去——青龙教当然愈发不可能善罢甘休。
大约是仗着夏琰当不至于在临安城的光天化日之下动手行凶,向琉昱以十二分的胆色独个径挡在了他身前。“……人呢?你弄到哪去了?”他谨慎而紧张地向他质问。
夏琰原本可以不理,绕过他——和他身后不远的那一些人,似乎并不是太难的事;当然也可以动手——昨晚他或还顾忌沉凤鸣同秋葵正当大喜,现在却大可不必。但此刻他心情颇好,好到他既没有动手,也没有走掉,反而敛息袖手,“向先生实在不必如此。”他近乎温和有礼地道,“时至今日,我会不会待恶了他们二人,你心里真的不知晓么?退一万步讲,我想做些什么,你守在这里,又能阻我一分一毫么?”
这语气真挚悲悯,却又轻慢得简直要扎透人心。向琉昱浑身发凉,知道——这当然是再真不过的事实。只是他不知道除此自己还能做什么。不能带单刺刺一起回去或许还能找出种种借口,可连一起出来的单一衡都带不回去,他无颜面见任何人。
他咽了口唾沫,艰难道:“你为何这么做?你有什么条件?青龙谷已经没有什么能给你,你还想夺走什么,也根本不需要以他们为质。”
“我本来就没以任何人为质——但你若定要如此以为,那也无妨。”夏琰道,“人我留下了,你替我给拓跋孤带个话,就说——我想请他来一趟,还劳驾他——别装死。我这回给他一个月时间准备,五月初七,我消在临安见到他。”
“你要见我们教主做什么?”向琉昱强自冷静。
“当然是与他解决解决没解决完的事。”
向琉昱牙关紧咬:“托你的福,教主经脉重伤,已成废人,就算你还不肯放过他,他却连门都出不了,如何还可能来临安?”
夏琰冷笑,“贵教主早就行走自如,甚至还能独自闭关疗伤,别说出个门,就是那身武功也并未全失,这份死里逃生、死灰复燃的本事,实在是世所罕见,假以时日,再来寻我报仇也未必不能——真以为我不知?”
向琉昱心头勐跳。夏琰如何能知晓拓跋孤的景况?刺刺、凌厉离开青龙谷时,拓跋孤才刚苏醒了一次,起身尚且还困难,自不会是他们透露的;单一衡落在他手里还没多久,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将这事轻易说出。事实上——拓跋孤能够独自闭关疗伤也不过是这十天之内才有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半个月前关老大夫说,他心脉算是稍许长合了些,能容真气通过不致轻易崩断,内中尚自残存一些气息,可以试以之为本自行运功疗伤。夏琰这番话与关老大夫所言极为接近,显然并非凭空猜测,倒似亲眼见过一般。
他自是万想不到——夏琰确实亲眼看见了。就在几天前,他为寻刺刺去青龙谷走过一转,当然没忘了去看一眼拓跋孤。拓跋孤那时正自艰难运动气息,真力依夏琰所感几近于无,但并非全无,假若他想绝了后患,那时只要伸一伸手,便能一劳永逸,可他却——如他对刺刺所说——“谁都没碰”。
是因为顾笑梦的死吗?还是因为这逝去的数月时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即使什么都没想明白,曾经那么切齿的深仇竟然也变遥远由是模湖了,不知道——如果他不是在朱雀死后的四天决定报仇而是在四个月后的今日,还会不会以同样的方式,还会不会是同样的结果。
“劝你先不必替他回答,传话便是。”夏琰见向琉昱久无出声,“他要是真不愿意来,我也不勉强——你们既然不惧我再去一次,换我去见他也无妨。”
向琉昱着实是听懂了。夏琰确实不是以两个人为质。他以为质的——分明是整个青龙谷。
“听明白了就走,我还有朋友等着。”夏琰终于露出些不耐。向琉昱下意识向旁看了一眼——内城外墙远些的地方,沉凤鸣正抱臂看着这里,表情好像有几分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