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元辅 第014章 务实读书(下)(1/2)

高务实今年八岁,却已经开蒙接近五年,这是何等少见!怎么能不让高拱对他信心十足?

那些什么“三百千”[注: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急就章》、《童蒙训》等已经问世的著名开蒙读物,他都早已倒背如流——这一点也不奇怪,他前世幼时,爷爷是乡下教师,早年读过私塾的那种,所以“老观念”很重,以上开蒙书全部让高务实背过,甚至这里头还缺了高务实自己最喜欢的两本《龙文鞭影》和《增广贤文》,这两本书眼下尚未面世,高务实甚至一直在犹豫要不要默写出来造福大众。

当然,造福大众这个心态他虽然的确是有一点一点,但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希望用这两本书“养望”。只是后来仔细思考了一番,觉得《龙文鞭影》若是有机会的话倒是可以拿出来一用,但《增广贤文》却不行——这本书怎么看都是一本看透了世态炎凉的“老江湖”才能落笔之作,并且话里话外遵循的都是荀子的性恶论,以他小高先生的出身、年纪、经历,写出来也只会被当做是请人捉刀邀名,反而不美。

高务实眼下所读之书,乃是《大学》,在明代读《大学》,必然要同时读与之“配套”的《大学章句》,毕竟明朝尊朱熹为朱子,朱子的观点若不熟读精通,科考必然是没有好结果的。而事实上,他真正喜欢并且常常认真研读的有关《大学》的书,却是邱濬的《大学衍义补》。

高务实一贯觉得,四书也好,五经也罢,内容大多数都太过于“形而上”,或者用他内心的话来说,干脆就是:高谈阔论。

但读《大学衍义补》则不光是学问上的事,也是治国理念上的事——明代实学,源出于此。

“实”本是个会意字,《说文》里解释实字:“实,富也,从宀(注:念‘棉’。)、贯。”贯是货物的意思。所以段注:“以货物充于屋下,是为实。”可见实即为真实、充实之意,而延伸到实学便可以理解为切实具有的学问,是指真才实学,甚或实用之学,乃至以国富民强为目的的学问。

实学一说,先是见诸于唐宋,但其渊源,则至少应该上溯至汉时。汉儒以先秦孔子教授学生的六种典籍《诗》、《书》、《易》、《礼》、《乐》、《春秋》为经,但因后来其一失传,只余其五,遂称五经。汉时儒学渐重,自董仲舒上书武帝,提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的主张后,儒学更受到官方的支持和推广,逐渐成为官学。当时的读书人无不习经,能通一经者即为儒生,能兼通五经、博综众说者为通人,被视为有实学。

或许有人纳闷,儒学在后世人眼中明明就是个“光讲大道理”的学说,根本没几个人会把儒学跟实用挂钩而论,怎么回事呀?

著名历史学家吕思勉先生说:“儒术之兴,既因实政,故其学于实用颇切。”又说:“当时之治经者,率重事实而不龂龂于简策,故其学有用而不繁。”吕先生的意思是说,当初儒学在汉代以经学的形式兴起之时,注重实政、实事,堪称实学。其后,由于经学内部的今古经文相争以及董仲舒天人感应的神学目的论提出,助长了谶纬迷信之风,使得儒家经学日益繁琐、诡秘、虚妄,渐渐走向了初期儒学的反面。

而邱濬的《大学衍义补》之所以被高务实看做明代实学之始,原因何在?盖因明人之读《大学》,一如宋人真德秀所作之《大学衍义》,只注重于了解格物、正心、修身、齐家之理,而对于治国、平天下之事无所道及。因此《大学衍义补》便主要以治国、平天下为主要着眼点加以阐述,其中无论政治理念、经济理念、民族理念等等,均有阐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