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岛津忠恒和德川秀忠的加入,无疑将使节团的档次大幅提高,比仅仅派遣一些奉行前去要有诚意多了。
岛津忠恒接到命令后,立即从萨摩领地乘船前往大坂。德川秀忠也从江户出发,一路快马加鞭往大阪赶。
不久后的大坂城内,两位团长终于会面。在一处幽静庭院内,春日的午后阳光透过树梢,洒在岛津忠恒与德川秀忠的身上。两人沿着布满青苔的小径缓步而行,他们的谈话在樱花飘落的静谧中开始。
岛津忠恒目光柔和地望着一株盛开的樱花树,轻声说道:“秀忠阁下,您看这樱花,虽然美丽,却也易逝。我们日本,不也正像这樱花一样,在历史的长河中寻求那永恒的一刻吗?”
德川秀忠顺着岛津忠恒的目光望去,沉吟道:“忠恒阁下所言甚是。樱花之美,在于它盛开时的璀璨,更在于它凋零时的壮烈。日本之精神,亦是如此。”
岛津忠恒微微一笑,言辞中带着深意:“确实如此。但若樱花能选择在何处盛开,或许它会选择在那能让它的美得以永恒的地方。”
德川秀忠不动声色地回应道:“樱花之所以为人所赞颂,是因为它在任何地方都能绽放其独特的美。即使环境变迁,它依旧保持自己的本色。”
岛津忠恒轻轻点头,似是赞同,又似有其他所指:“秀忠阁下的话发人深思。不过,有时候,樱花也需要园丁的精心培育,才能在最佳的环境中展现它的美。”
德川秀忠停下脚步,目光坚定:“园丁的培育固然重要,但樱花的根,仍需深植于自己的土地。若失去了根基,再美的樱花也难以为继。”
这两人显然都在打着机锋。樱花无疑便是指代日本,岛津忠恒说它能开在“得以永恒之地”,是指让日本接受大明的统治,就如同前不久听到的消息那般——朝鲜内附了,作为大明的一个省。显然,岛津忠恒不排斥日本也成为大明的一个或几个省。
德川秀忠虽然听出了岛津忠恒的话外之音,但显然并不同意。他不断强调樱花应该开在它扎根之地,意味着他仍旧希望保持日本的自主——即便从当前日本的局面来看,这有点自欺欺人,但秀忠认为只要名义还在,日本就还是日本。
岛津忠恒转而望向庭院中的一池清水,轻声说:“这池塘中的鲤鱼,自由自在,却也受限于池塘的边界。有时候,我想,若鲤鱼能游到大海,或许能见到更广阔的天地。”
德川秀忠的目光随之投向池塘,缓缓说道:“鲤鱼在池塘中能安然成长,但若要游向大海,首先需具备足够的力量与智慧,以应对海上的风浪。”
岛津忠恒微微颔首,言辞中带着一丝玩味:“秀忠阁下的话,让我想到了我们的使命。即将远行的使节团,不就像那些鲤鱼,即将游向大明这片大海吗?”
德川秀忠正视岛津忠恒,语气中透露出坚定:“确实。但使节团的使命,不仅是要游向大海,更要展示我们池塘的独特与美丽。我们的目的,是让御阁看到日本的本色,而非失去自我。我想,以御阁的胸怀,应该容得下各不相同的美——正如南疆各国也并未内附大明一样。”
岛津忠恒瞳孔猛然一缩,深深看了德川秀忠一眼,轻声道:“我闻唐国故事,鲤鱼要跃过龙门,才能化龙登天。”
德川秀忠哂然一笑,答道:“我也听闻,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两人的讨论在樱花树下继续,他们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充满了深意,既有对日本未来的考量,也有对各自家族利益的权衡。
岛津家已经被高务实打造成了京华贸易帝国的一部分,因此岛津忠恒迫切希望日本能完全与大明、与京华合为一体,因为这会给岛津家的商品带来更大的市场,甚至消除掉关税壁垒,获得更大的利益。
然而德川家却很传统,土地与依附于土地之上的人口,才是德川家财富与力量的来源。如今德川家已经有了幕府将军的名义,理论上可以对全日本发号施令,如此怎能让日本成为大明的一个或几个省呢?一旦内附,这幕府将军还有什么保留的必要?
况且德川秀忠也听父亲家康分析过当前日本的政局,后者认为高务实保留秀赖和丰臣公仪的本意并非真的要扶植丰臣家继续统治日本,而只是为了在高演继任幕府将军之前,为他德川家康保留一个名义上的主公。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但凡他德川家康有任何二心或者异动,高务实都能借丰臣秀赖的名义对他发动名正言顺的攻击,因为秀赖是君,他家康是臣。秀赖讨伐家康,那是讨逆,是天经地义。
不过,只要家康不动,安心颐养天年,等将来高演继任了征夷大将军之职,丰臣公仪乃至秀赖这个人,或许就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到那个时候,德川家的一切就都是高演的了,难道高演就会愿意内附大明,让这一切烟消云散吗?高务实又愿意将属于这个儿子的一切夺走,交给那位紫禁城中的大明天子吗?家康并不这么认为。
至于为什么德川秀忠要在乎这些将来必然属于高演这个外人的东西,道理很简单:即便高演成了幕府将军,由于他成为将军的法理来源在于他是德川家康的养子,所以德川家康的其他儿子——包括他秀忠本人,依然是名正言顺的“一门众”,他们现在已经获得的领地不会有变,甚至没准还会被另外赏赐一些,以彰显新公方的大气。
既然如此,他当然要为高演争取“将来的利益”,毕竟那利益里头也有他秀忠的一份。这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