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千岁怒吼一声,按在楚王孙身上的双手,竟是直接没入对方的身体,而后向外拉扯而出。
炼魂手,以魂炼手,以手炼魂,可魂化虚无,伸入对方身体识海,抽其魂,炼其魄。
而被炼魂手触碰之人,神魂则被禁锢,无法动弹。
纵使在浩然正气的灼烧下,裴千岁魂化的双手不断被熔蚀,但他却仿若不觉,神情狰狞,慢慢将一个虚幻的人影,从楚王孙体内拉扯了出来。
那是楚王孙的阴神。
“圣贤仁心,宽以待人,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楚王孙道,声音仍旧淡然,好似那被抽离体外的阴神,不是他的一样。
“哈哈哈……狗屁的圣贤,给我去死。”见楚王孙的阴神即将被抽离出来,裴千岁脸上露出狂喜之色,楚王孙乃半步宗师,阴神凝实,自非常人可比,他自然无法直接将其阴神炼化、湮灭。
但只要将楚王孙的阴神抽离体外,他便可以他师傅授予的无常诡器炼魂炉,将其阴神炼化。
只是拉到一半之时,无论他如何用力,楚王孙的阴神如磐石般,巍然不动。
“啊……”
裴千岁低吼一声,虚空之中,探出一双手臂。
手臂沉黑如墨,似虚若实,上绘道道诡异邪恶的魔纹,魔纹于手背上勾勒出一张人脸,人脸痛苦、扭曲而怨毒,如有无数声音交织于一体,哭泣哀嚎,乱人心神。
而于看不见之处,一道道透明无形触手,从手背上的口中伸出,于空中晃动、摇曳。
“阴神,抽魔手”
下一刻,抽魔手上的无形触手,穿透楚王孙的身体,缠在楚王孙的阴神上。
随着阴神的加入,楚王孙的阴神,渐渐被抽离了体魄。
与此同时,一尊造型古怪的熔炉出现在裴千岁头顶。
熔炉形如人头,眼耳口鼻间有猩红的鲜血喷出,喷出的鲜血交汇于熔炉底部,形成熊熊血色火焰。
这便是裴千岁的无常诡器炼魂炉,可炼化世间一切阴魂鬼物,任何阴魂鬼物,只要不强于宗师,被收入炼魂炉,就无法挣脱,只有死亡一途。
所谓熔魂炼魄一炉间,孤魂野鬼难见天,即如是也。
“哈哈哈……楚王孙,你还不死……”
在楚王孙的阴神被抽离体外时,炼魂炉上的人口大张,欲要将楚王孙的阴神,一口吞没。
楚王孙太自负了,所以打败他后,既未在他身上下任何禁制,也未收走他的诡器。
善泳者溺于水,自信者亦往往死于自负。
所以,今天就是楚王孙的死期。
“执迷不悟,不知悔改,看来你是无药可救了。”
空中,楚王孙的阴神开口,视裴千岁的所有手段于无物:“圣贤曰:不教而诛,是谓不善;教而不改,后诛之,谓之善也!”
随着声音,楚王孙的阴神不断变化凝实,化为宽袍大袖、头戴方冠、手捧《论贤》的圣贤法相。
“圣贤持身,邪祟不侵,定……”
圣贤现世,言出法随。
“定”字出口,宏达肃穆,响彻天地,酒楼内的客人,空中落下的炼魂炉,狞笑的裴千岁,尽皆静止不动。
“圣贤嫉恶,斩妖除魔,诛……”
“诛”字出口,如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酒楼内一瞬杀伐弥漫。
先是缠于楚王孙圣贤法相上的无形触手,崩解碎裂。
继而,裴千岁的双手,齐肩而断。
脖颈上,亦有一道血痕,缓缓蔓延。
如是下一刻,裴千岁的脑袋,就会掉落下来。
裴千岁的瞳孔中,不可抑制地显露出一抹震惊与惶恐,但更多的则是悔恨。
他先前明明已经想好了,隐忍,蛰伏,然后徐徐图之,找机会杀了楚王孙,杀了今天在场的所有人,以报今日之屈辱。
明明最开始都忍下来了,怎么都结束了,他忽然就忍不了。
那一刻,他心底好像有一个声音,在教唆他无需忍耐,杀了楚王孙,杀了所有人,以还今日之屈辱,以泄心头之恨,他的愤怒,他的怨恨,他的杀意,一瞬如火山爆发,如洪流决堤,再也不可抑制,湮灭了他忍辱负重的念头。
只剩杀戮这一个念头。
不过,悔恨情绪在心中一闪而逝,事到如今,所有一切都不可挽回。
既然无法挽回,那索性,就不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