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戚老爷未回府,也未得到赦令,二姨奶奶还在自家的桃李苑院内禁足,但是她耳报神们还是很机敏的,立即便获悉了此事。
二姨奶奶当下大发脾气,领着院里的仆妇在围墙院门处叉腰张口便骂。言语间意思便是怒指五姨奶奶管家御下不力,害人累物,居心匿测之类等等。
当然,真正的话语用词,只有更泼辣粗俗难听。此处便按下不表。
骂人还有讲究的。桃李苑的仆婢们特地分开了两拨,一拨骂累了下来,另一拨接着上,骂个没完没了,没日没夜的。
采荔轩的处地已经属于偏远靠近街巷,离内院甚远的了。但阵风吹来时,还能清晰听辨出叫骂声中的字字句句。卢玖儿对此等骂街功力啧啧称奇,老儒生欧阳斋最是不耐此等俗事,径自关在房内独得清静。
据说五姨奶奶对二房此怒怼之举,心里恨不得拆其骨啖其肉,但事情总得要解决。当晚也不敢休歇,立马召了全部关联的下人跪了一院,杀鸡儆猴棒打了几个,然后将人丢到二姨奶奶和戚三少爷的院前跪着哭喊认错求饶后,事件方才能稍微平息了下来。
不过二姨奶奶还是放了狠话,倘若她儿此次没考上,都归咎到五房头上,誓与之拼死博命也在所不息。
五姨奶奶是书香门第出身,对此蛮横无理之举嗤之以鼻,不予理睬。但经此一事,等着放榜的那些天,几乎揪住了整个戚府人的心肝。
欧阳手稿经力棒后变成了读书人圈子的稀罕物,书肆每天都派人过来问候讨要。掌柜的还亲自过来陪笑哈腰,探问能不能将存积的稿件先送出去让他们安排人手整理,免得玖儿姑娘又要照顾夫子又要赶着整理,辛苦劳累忙坏身子就不好了。
欧阳斋倒是不急不忙,三言两语便婉拒劝走了掌柜,再命卢玖儿静心专注整稿,闲事莫听莫理。
玖儿当然是乐得听命行事。
在一个天清气朗的日子,县试终于放榜——
戚家两位少爷都考中了。真真皆大欢喜!
消息传回来后,宅内的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主家夫人和姨奶们大发赏钱,还摆了流水席供来道贺的亲戚友邻们享用。
卢玖儿特地跑到前厅“路过”,见到卫大海在那里忙里忙外却一脸兴奋不见疲色。没上前打扰,只顺道抓了把待客的瓜子,坐在廊下与门房嗑牙打听,终于得知卫家小子也中了县试后,她便抿嘴一笑悄悄离开了。
后来听说卫子谦考中后,也安排进了一德书院就读。只是除此外,便再无音信了。
忙碌的日子如水中鱼儿般,尾巴摇摆间,窣地溜走不再复返。
随着欧阳手记在茶坊评说和结册成书,欧阳斋的名号越渐多人知晓了。街头巷尾间很多人开始交头接耳,探究此大儒人物的来历。更有达官贵人在寻找关系渠道,想接洽厚聘欧阳斋去当先生教席,就连远在苏杭的戚老爷都被惊动了,修书一封请了驿站快马送回问询情况。
五姨奶奶当初使尽关系,千请万邀才请得欧阳斋到府,本就对先生恭敬礼遇有加,现下府外的小道消息到处传散,又接到老爷的家书,对先生的事情便更加重视恭谨。
待得天气晴朗无云,再算好欧阳斋午昼寐后的时辰,五姨奶奶便差人来请夫子到正厅叙话。卢玖儿因要整理手记,得了欧阳斋的准许,便留在书房里继续笔耕。倒是夏满主动地跟着前往侍侯。
采荔轩少了人声,一下子清静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忽尔院门处传来咣当的门板踢开声音,响得惊起一树雀儿窜腾乱飞,也吓得卢玖儿手腕一震,毛笔随即拨拉了一下,就这么轻易地毁了一页纸。她心下顿生无奈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