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三个宁波商人聚聚的地方,自然就是这钦定为满蒙统治中心的城市海参崴了。这里是一个天然良港,天生就适合远洋贸易,且腹地已经被陆续征服,资源也比较丰富,地理上又靠近朝鲜、日本,位置相当不错,因此发展得比较迅速,分流了很大一批原本在庙街、伯力、哈尔滨等地做生意的商人来此定居,渐渐成了东北亚地区冉冉升起的一颗商业新星。
当然宁波商人在海参崴还不算最有名的。因为地理上的缘故,这里更常见的是来烟台的山东商人,只不过这些人的财富总额不够大,整体实力略显不足罢了,但就人数和影响力而言,他们却是要更胜一筹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无论是宁波商人还是登莱商人,在这满蒙大地上碰到台湾银行都得靠边站。要知道,这家大型辛迪加企业在满蒙早期开拓的时候,就已经深深地介入了其中,当年借钱、借粮、借船乃至借人给满蒙地方政府的事情不要太多,所以现在独占满蒙贸易的鳌头也就可以理解了。也就是说,这里的任何商人若想发展得好的话,都必须和台湾银行打好关系,而这也是此番宁波商人宴请邵汝杰的重要原因之一,拍马屁嘛!
邵汝杰此番也比较满意。参加宴会的宁波商人已经一致同意,今后会把贸易往来的货款陆续转移到台湾银行内,这无疑是很大的一笔钱了。虽然此举很可能会得罪西北垦殖银行这种大银行,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也管不了太多了,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当年西北垦殖银行在库页岛是如何筑起壁垒挡住台湾银行开展业务的,邵汝杰可是听前辈们说过好多次了。这次拉海参崴宁波商会的账款,就当是小小地报复一下吧。
宴会另外一个给他深刻印象的,是这些商人们的见识。邵汝杰来远东不过两年时间多时间,且之前一直在热兰遮堡工作,整日接触的不是公司内部人士,便是荷兰红毛,即便几次秘密出差前往台湾岛北部的郑氏垦殖区,也是急急忙忙而去,又匆匆忙忙而返,因此与这个年代远东本地人的接触还不够深入。
去年调到海参崴港常驻后,他一半精力花在修建别墅庄园上,一半精力放在如何与政府打点关系上,这次出席宴会,严格说起来还是第一次纯私人性质的宴会呢。所以,当与会众人酒过三巡,大谈特谈朝鲜怎样,日本如何,红毛商人如何奸诈,葡萄牙商人又如何抠门时,邵汝杰就有些动容了。甚至当其中几个谈起在吕宋的见闻时,邵汝杰直接表示了佩服,同时心里也在感慨东岸在远东经营数十年,或明或暗带来的变化确实是相当之大了。现在越来越多的中国人习惯了航海,习惯了海洋贸易,习惯了来自外海的见闻及特产,这其实是一个观念的刷新及改变的过程。
毫无疑问,只有这样观念的刷新及改变多了,与海外的交流更密切了,人们才能真正地具有国际视野,才能真正地认识到别人的有点和长处,才能真正地与外界进行文化交融,取长补短,更进一步。邵汝杰不清楚顺国、清国那边的情况如何,但他认为应该也是具备一些有一定海外见识的人了,这些人无一例外都会受到官府的看重,倚为座上宾。而随着海外商品、文化和技术的不断涌入,中国大地的知识分子会走向何处,他们会怎么做,确实是一件很值得研究的事情。
回到别墅后,仆人来到书房向他汇报,几位来自日本的客人已经在客厅等候了。邵汝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也不急着去见客,而是让人上了一壶茶,一边静静品着,一边想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