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丘和彭玉儿在彭宅两两相对,彼此都不大敢说话。平时他们虽无比亲近熟悉,但孔丘天性所至,礼法为先,从没有过于亲热的举动和言语。此时两人心知即将成为夫妻,反而越发手足无措起来。
彭玉儿还好,还能和孔丘说些师父和卯的事,孔丘却是越来越心慌意乱,猛然之间想到一件大事:“师妹,我……我得回家一趟,这件事还没告知母亲,而且,还要做些准备的。”
他这一说,彭玉儿也愣了一下,之前光顾着高兴,都忘了这事了。结婚岂能没有父母之命?彭玉儿担心的问:“你母亲,她不会不同意吧。”
孔丘连连摆手:”这怎么会,母亲很喜欢你的。虽然你们见面次数不多,但她总是提起你。她一定会很高兴的。我这就回家去,请母亲准备聘礼。“
他走了两步,又回头,不放心的说:“你一个人在家不太好吧。”
彭玉儿嗔怪的说:“有什么不好的,那个牛倌都跑掉了,还会有谁敢无缘无故的上门找麻烦。你早点去,天黑前就回来了。”
孔丘到家时,家里刚吃过午饭。母亲正在屋里纺织,哥哥孟皮则在院子里劈柴。看到哥哥时,孔丘心里一沉。哥哥还没结婚啊,自己先结婚,这不合理法。他知道哥哥有个要好的女孩,是村头鲁木匠的女儿,但哥哥为了照顾母亲,还没有婚娶,自己要先娶亲,实在难以启齿。
母亲和哥哥见孔丘回来,都十分高兴。询问他怎么这时候回家来。孔丘犹豫许久,还是没有隐瞒,照实说了。母亲高兴的到供桌前给祖先行礼:“祖先保佑,丘儿要成亲了。”她抹着眼泪对孔丘说:“玉儿是个好孩子,你师父肯把她许配给你,实在是很大的恩情。我们家一定不能亏了人家。聘礼的事你不用担心,娘有存下的钱。”
孔丘见母亲一面说话一面不停咳嗽,脸色也有些发白,担心的问:“母亲,您身体不好吗?”边说边看哥哥。
母亲连连摆手:“我身体很好,只是太高兴,有点心慌罢了。”
孟皮犹豫一下,点点头。他放下斧子,走过来说:“母亲,我有钱。当差的地方发的月钱我都存着呢。”
母亲犹豫一下:“你的钱得留着,我不是早就催你向鲁师傅家提亲吗,怎么一直拖着。”
孟皮笑了笑:“不着急。”孔丘摇头说:“哥,你不结婚,我也不结,没有这礼数。”
孟皮生气了:”我又没说不结婚。你只管准备你的事就行。你是士族,要以士族之礼迎娶玉儿姑娘。我和鲁宣儿都是平民,一切从简就可以。我下午就去提亲,肯定在你之前成亲,这你总放心了吧?“
孔丘鼻子一酸,忍不住掉泪了。孟皮拍拍他的肩膀:“这边就交给我吧,你只管回去等着。等你师父回来,你在回家,我保证把一切都准备好,让你以士族礼节过去提亲!”
孔丘回到师父家时,离得很远就愣住了。一大群人围着彭宅吵吵嚷嚷,热闹非凡。大门上披红挂彩,是一副办喜事的架势。
孔丘立刻想到,一定是师父回来了,要操办自己和玉儿的婚事。他的脸腾的红了,慢慢走上前去,生怕被门外围着的那些人笑闹。
门前围着的人正在讨喜饼吃,看见孔丘来了,居然没谁和他开玩笑,只是知道他是彭铿弟子,让开路让他往里走。孔丘松了口气,匆匆的往门里走去,冷不防被人一把拽住了。
孔丘回头看时,却是阳虎。阳虎一脸不忿,对孔丘说:“想不到,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我得不到也就算了,想不到师父眼光如此之差。”
孔丘知道他喜欢玉儿,此时心里泛酸也是正常的。也无心和他做口舌之争,微笑一下甩开袖子就往里走。后面阳虎大喊:“你还笑得出来?我要是你,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孔丘心说,我怎么能跟你一样。你撞死是因为得不到玉儿,我有什么理由撞死?我要和玉儿白头偕老,幸福一生。
孔丘走到正屋门前,忽然停住了脚步,整个人如泥塑木雕一样,定在当地。
彭玉儿蒙着盖头,在几个婆子的搀扶下,似乎站也站不稳,摇摇晃晃的。彭铿的脸上毫无表情,坐在后面的椅子上,同样像一尊雕塑。看见孔丘进来时,目光微微一跳,随机又闭上了眼睛。
站在彭玉儿对面的,是一身吉服的卯。他脸上的表情无比复杂,有着心满意足的狂喜,有着面对孔丘的一丝愧疚,时不时的偷眼看着师父,似乎担心师父会随时做出些什么来一样。但孔丘从他脸上看出来更多的,是迷茫,一种说不出的迷茫。似乎得到了一切,又似乎失去了一切。
孔丘就这么愣愣的站在当地。满院子的喧闹声和喝彩声似乎在遥远的天边。他看着玉儿,虽然隔着盖头,但玉儿也感觉到了,向他的方向转过身来。
似乎无法抑制的,孔丘的飞魂汹涌而出,冲进玉儿的神堂内。玉儿身子微微一颤,人们只觉得一阵微风掠过,并没有任何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