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时亨的身影在官道的远处渐行渐远,直到确定他再看不清自己之后,杨尔铭才转身往城内而去,他连官轿也没坐,任由几个轿夫抬着轿子跟在后边,一路上显得颇有些
心事,并不与其他官吏说话。
光时亨在分别之前,他对杨尔铭反复强调两件事,一是不要与阮大铖交往,二就是严防流寇,第二点估计对杨尔铭的心理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要对整个县的百姓身家性命负责,庞雨可以把问题提出来交给他,这个初中生却没有推脱的空间。
光时亨透露的信息中,流寇攻陷城池的话,未必杀光全城百姓,但知县一定是活不成的,就算流寇不杀,朝廷也不会放过知县,所以杨尔铭的压力实际上远大于庞雨。
一路都没有说话,到南熏门门洞时,发现东边有一股浓烟,众人都停下议论纷纷,不知道是何处失火。
杨尔铭停下看看方向,寻到后面的庞雨问道,“壮班是否在南城墙演练守城术?”
庞雨连忙有些心虚的应道,“就在南熏门和向阳门之间,这边人家户不如紫来街那么密集,又在智度庵的后边,不太会扰民。”
杨尔铭点点头道,“那本官与你同去看看。”
说罢他便让其他官吏回衙,准备只带幕友和两个低候跟庞雨同去。
庞雨一边走一边问道,“那大人是要从城墙上看,还是从城墙下面看?”
杨尔铭呆一呆道:“这之间有何区别?”
“若是流寇攻城,是从外边来的,从城墙下面看,可以从流寇的角度,猜测一下他们会用什么法子。从城墙上面看,则是咱们防守的角度,就是看怎么防住流寇的攻城。”
孙先生与杨尔铭低语片刻,杨尔铭才对庞雨道,“那先从城墙下面看。”
几人在城墙往东,不久便来到智来庵前,这个尼姑庵的围墙离城墙有一段距离,足够壮班演练攻城战术。
此时的智度庵前围了不少人,对着城墙指指点点,杨尔铭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浓烟就是从那里来的。
庞雨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面对杨尔铭询问的目光,只得敷衍着说道,“今日或许演练火攻。”杨尔铭将信将疑,几人绕过智度庵来到城墙下,只见城墙下烧起一堆大火,浓烟滚滚而起,周围七八人正在从四处搬来柴草加到火堆上。上方烟雾弥漫,根本看不清城头
的情形,另外几人正抬着竹梯,准备搭上城垛。
庞雨一看正是王增禄的二队,忙过去拉过王增禄问道,“这火是怎么回事?”
王增禄满脸黑灰,见到庞雨后擦擦额头的汗水道,“大人你说把咱自己当成流寇,想啥法子攻城都可以的,我们就想的是火攻。”
庞雨的额头也有点出汗,但他确实说过这句话,连忙压低声音喝道,“你这火惹得周围人都来看,还以为这边失火了,人家怎么安心做生计。”
庞雨一边说一边打眼色,王增禄余光看到后面的知县,结结巴巴道,“那…属下马上灭火。”
杨尔铭的声音响起,“这人你说说为何放火。”王增禄呆呆的说不出话来,庞雨转身对着杨尔铭道,“是卑职安排他们练习火攻,在城墙下点火,用干草和湿草混合,再加一些动物粪便,可以发出刺鼻浓烟,城头防守之
人视线受阻,又难以探头观察,攻城便容易许多。”
杨尔铭失色道,“那如何破解此法?”
庞雨脑中急转,随口编造道,“用湿巾蒙鼻守稳城墙,再用爆雷密集投掷火点,既可灭火,也可防止流寇挖掘城墙,但那爆雷不能演练,要出人命的。”“还要记得投掷重物,城墙上一定要多备石块,不要小的石块,一定要重。”杨尔铭看着庞雨认真的道,“千万勿要心软,这道城墙就是千万百姓性命所系,绝不可让流寇攻
破。”“属下记下了,请大人放心。只是壮班草创,器械有些简陋,卑职遍访桐城铁匠铺,没一人会做铠甲装具,若是能有些铠甲,壮班守城当更有把握,不知大人能否请安庆府
帮忙寻找。”孙先生不等杨尔铭说话,抢先回答道,“庞班头,铠甲之事绝不可征询安庆府,此乃军国之器,朝廷从不许民间擅自打造,即便安庆府有人能做,府衙也绝无可能遣人前来
”庞雨转向孙先生道,“可守城打仗,不外乎甲坚兵利,尤其咱们只是守卫城墙,士兵不需长途跋涉,正可披坚执锐,若是有一身装具,胆气也就出来了。流寇恰恰相反,他们远道而来,为了躲避官军追剿,讲究的是灵活便捷,重甲必然不多。属下想着,无论在城墙之上还是街巷之中,咱们正该以重对轻,若要城防坚固,铠甲必不可少。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