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邀雨并没费多大力气就潜入了炳灵寺。当她发现从落石到炳灵寺的中途再没有其他拜火教的埋伏后,檀邀雨本能地猜测炳灵寺里有拜火教的细作。
所以她并没有直接从正门入寺,而是自寺庙无人的后院潜了进去。顶着她最讨厌的寒冷,咬牙脱去了自己的大氅,又找了块布蒙住了脸。
由于她大氅下穿的是普通的救世军道服,乍一看同卢水胡人兵没多大区别。檀邀雨尽量避开寺中的病患,一路朝正殿的左偏殿而去。
嬴风说那偏殿以前是给夜里侍奉香火的小沙弥们住的,所以没有摆放佛像。云道生这才住了进去,还立了个老君神位。晚上也在那儿为患病的人念经祈福。
檀邀雨闪身进入偏殿时,里面空无一人。她猜云道生定是去了哪里帮人看病,心里也不急,直接翻上房梁趴下来安静地等着。
其实云道生并不懂多少医道。只是从前同寇谦之苦行传道时,曾遇见过几次疫病蔓延的情况。寇谦之每每都是帮着寻医问药,云道生也因此学了不少控制疫情的法子。
只是他的法子都只是治标不治本,控制疫情还行,想要治好这病,还是得有正经的大夫。寺里虽然也有几位懂得医术的,但都是江湖郎中的手段,帮云道生打打下手还行,让他们写个治病的方子出来怕是无望。
云道生一边担忧嬴风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一边想着等他回来,还是得求师兄去寻祝融郎君来。
只是祝融若来,师姐就肯定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儿……师姐若知道,不一定怎么说他不自量力呢。
想到师姐教训他的样子,云道生无奈地笑着摇头,推门走进自己住的偏殿。他跪在老君牌位前,刚想念一段经再休息,就听房梁上传来一声冷冷的质问。
“你是觉得你福报已经多到连疫病都不怕了?”
云道生怔了一瞬,随即站起身,抬头望向斜躺在房梁上,依旧蒙着面的邀雨微笑道:“师姐来了。”
檀邀雨轻飘飘地自房梁跃下,斜睨着云道生,“天塌下来你都是副面不改色的样子。简直跟小师叔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私自行事,你就不怕我写信去平城跟小师叔告你的状?”
云道生笑:“多谢师姐夸奖。师父若知道,也会同意我如此行事的。”
檀邀雨叹了口气,“这话倒是没错。你们都是悲天悯人的性子,就我是个心狠手辣的。”
云道生笑着摇头,“师姐才是心最软的那个。”
他见邀雨身上单薄,连件披风都没穿,转身又在火盆里加了些碳,“师姐还是坐过来说话吧。”
檀邀雨此时也觉得周身冰冷,依言坐到了火盆旁边,不过依旧板着脸,“你不打算跟我们回行者楼?”
云道生也挨着火盆,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开始慢条斯理地煮水烹茶。他轻轻摇头,“我不能留下这些人不管。无论他们信佛还是信道,都是人命。”
檀邀雨叹了口气,知道云道生有时是最认死理的,却依旧忍不住劝道:“我已经请北亭行者去接祝融了。你又不是大夫,留在这儿也无大用,反倒是让咱们多了个弱点暴露在拜火教面前。”
云道生微微颔首,“我知道。只是即便祝融郎君来了,他一人也顾不过来这许多病患。我得留在这儿帮他。我如今只担心师父的安危,其他的,倒并不在意。”
檀邀雨取了根火签,挑了挑火盆里的碳,看着里面的火苗又燃旺了一些,烤得她小脸渐渐变红,才缓和了些神色道:“小师叔在皇宫里,有拓跋焘和崔浩的人看顾着,拜火教应该还没那么大的胆子闯宫。我倒是更担心师父,这么孤身一人去追敌人,很容易中计……”
云道生宽慰道:“师伯虽然看似莽撞,实则是个心思细腻之人。我问过当时跟在他身边的卢水胡人,他们说那个拜火教的人只在山崖上一闪而过,兜头罩脸看不清面容,不过有一只手上好像是铁爪。”
“左护法……”檀邀雨微微蹙眉,“他居然在西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