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礁骑坐在战马之上,只是揭下头盔,扣在胸前,低头以为遵命。
偌大的同央城,城楼之上无声,城楼之下也无声。
只有风吹战旗!
“此战,齐国最精锐的逐风军,死伤数万之众,这是你们的勋绩。历史会记住你们,夏国会记住你们……而这只是开始!”
姒骄抬高了音量:“敌我都是血肉之躯,都会受伤,都会死!齐国每一个士卒,每一块道元石,都要跨万里而来。但咱们,脚下就是国土,出门就是战场,背后就是家乡。亿兆子民,填他百万之师,何有悬念!便是肩挑手提,便是牙咬爪撕,将士们,咱们定能逐走齐贼,光复奉节!”
“逐走齐贼,光复奉节!!!”
士卒们激动地怒吼起来!
此怒声遍传全城,激起一波一波的声浪。
嘭!嘭!嘭!
城中驻扎着神武军的军营,也擂响了战鼓,一时煊天。
“将士们!”姒骄伸手一按,抚平了潮涌,道:“且去休息吧,护国大阵已开,同央城固若金汤,大家可以安枕了!”
龙礁这才掉转马头,引军自去营地。
姒骄望着镇**军伍远去,才回过身来,对着城门楼上的文武勋臣道:“护国大阵既然开了,就不要关。我大夏励精图治三十二年,国库充盈,元石有的是。却不知齐贼劳师远征,这百万大军,能够鏖战多久!”
奚孟府立在偏离人群的一角,远眺齐军,出奇的沉默。
大战之中,护国大阵一经全效率开启,便无再随意关上的道理。
尤其现在齐军全面入侵,兵发多路,夏国更没有关闭护国大阵的资格了。
当然,“不要关”,和“不能关”,的确是会切实影响到士气的措辞。
虽然在此的都是夏国高层,心里透亮的人物,武王还是很注意说话……何至于注意这些细节呢?
城楼上的岷王一直没有说话。
武王还在说些什么,大约是接下来的布防,哪几府需得重点防御,齐军有哪几个角色得着重关注……
听着听着,奚孟府的视线却越飘越远了……
……
……
同央城外,齐军的营地已经正式搭建起来。
矮墙鹿角,箭塔大弩……一个个军用阵盘,撑起临时性的大阵防御。
军帐绵延,几如江阴平原上的又一城。
当然,这临时搭建的军营,哪怕看起来再有规模,防御也不能跟同央城比。
但齐军根本不惧野战,倒是巴不得夏军出城袭营呢。
夜晚已经来临了,巨大的悬明灯,照得这里有如白昼。
仍然冻住的涟江东岸,也扎起了营盘。
攻破了剑锋山的秋杀军和刚刚结束惨烈大战的逐风军,都在涟江东岸,与春死军隔着冰江守望。
战场早就打扫完了。
一车一车的齐军尸体,被运回了东岸。
由军中文书一一确认了身份,记录了勋绩——实在血肉模糊认不出来的,各都各队对照一下缺额士卒,也就能有个认知了。
此时此刻,涟江东岸被清理出了很大一片空地。
战场上收拢的、所有齐军的尸体,都被堆积在这里。
攻剑锋山的时候,不是没有死人。三日叫奉节府全境易帜,也赔了不少袍泽性命。
但都不及今日死的多。
三万多具尸体堆在一起,是什么情景?
就是一座沉默的山!
是血肉之躯,可也是泥土山石。
他们是大齐帝国的大刀长矛,也是大齐帝国的高墙厚盾,这个帝国之所以能够成就伟大、保有荣耀,是因为他们,奉献了自己。
他们把自己的血肉,铺成了厚实的地基,而后才有万丈高楼拔地起。
李正言全身着甲,他的身后是逐风军一众正将、副将、都统……
包括李凤尧,包括李龙川,全都表情沉肃。
还活着的逐风军将士,在这尸堆之外,沉默地围了很多圈。
人群让开了一条道路。
在晏平的陪同下,曹皆披甲而来。
那条道路,又慢慢合拢。
这位主导伐夏之战的三军统帅,步子很有力,而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