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宛如黑潮的祸斗群中,在一双双冰冷眼眸的注视下,此刻他只有他的剑。
而他握紧了他的剑,于是绝巅一剑撞祸斗。
今日之姜望,非是观河台之姜望。
今日之剑仙人,统合的乃是五府神通。
三昧真火,歧途,不周风,剑仙人,赤心。
赤红,黑白,霜白,天青,赤金,神光轮转。
无论术、剑、神通、秘法、肉身……都有全方位的拔高。
这样的姜望倒转绝巅,这样的剑仙人一剑直来,真有撞塌撑天柱的气势!
天上云烟远离,水中海波回撤。
生命本能的畏惧,让祸斗群也不由自主地退开。
左光殊缄默地看着这一幕。
如果说焰花焚城里,还满是另一轮骄阳的影子。此刻的这一剑,便全是独属于姜望此名的光华!
一时间天地皆白,如落霜雪。
整个视野,都好像被这一剑所铺满。
一剑障目,不见人间。
那优哉游哉、如猫戏老鼠一般的祸斗王兽,在这一刻颈毛倒立,亦感受到了久违的危险。
黑色的皮毛上,特殊的光泽骤然流动,瞬间摆脱了这一剑的锁定。
纵身一个后跃,退出百十丈远。
但仍然带起了一连串的血珠,飘飞在空中,连成了一道纤细的“桥”。
“桥”的这一边,是长相思的剑尖,“桥”的那一边,连着祸斗王兽的脖颈下方。
在那里,黑色的皮毛第一次被划开,血口狰狞,深可见骨。
若是往上一寸,说不得真已经斩首!
太松懈了。
之所以受这样一道剑创,完完全全是因为松懈。
它一口吞掉那座焰城,是戏谑地欣赏这些人惊惧的表情,却没有想到,这个人反应如此之快,而且那样孱弱的身体里,能够迸发出这么恐怖的力量,以至于对它都造成威胁!
“吼!”
祸斗王兽目露凶光,显是由惊转怒,戏谑变成了残忍。
在场的祸斗全部暴怒起来,为它们的王而咆哮,一窝蜂地涌向姜望,覆如黑潮。
而姜望一剑未成,却已是足点青云,拔空而走——
“光殊,照顾好弟妹,不要分开!”
只留下这样匆匆一句,便选择了与左光殊等人相反的方向,疾射而去。
剑仙人状态下的全力一剑,都能被这祸斗王兽避过。
实力的差距,已经大到了无法跨越的地步。
无论说了多少豪言壮语,姜望始终记得他来山海境的目的,是帮左光殊。
一约既定,万山无阻。
他自齐国东来万里,也只是为尽自己所能。
当初吞下那颗开脉丹,也就接下了这份名为“兄长”的责任。
所以山海炼狱里毫无怨言,所以黄粱台前挺身而出。
那么这一刻的选择,也是无须迟疑的。
剑光愈疾,青云愈快。
祸斗王兽当然不可能放过伤害自己的人类,本来围猎这些人,也只是在丢失夔牛后的随性为之。
现在则是有了一个坚定的目标了。
它一马当先,引导着乌泱泱的祸斗兽群,紧追其后。
它须叫这人类知晓,得罪了它,这偌大的山海境中,无一处安全!
姜望电射而去。兽潮急速奔涌。
左光殊来不及说话,只将车驾一转,骊龙已经拉着河伯神车,直追祸斗。
但一只巨大的手掌拦在车前,握住了骊龙之角,也生生截停河伯神车。
屈舜华从天女体内跃出,落在河伯神车之上,按住了左光殊的肩膀:“冷静点,光殊!”
左光殊扭头喊了一句:“你先下去!”
屈舜华愣了一下,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如此严肃的左光殊。
“事情已经发生了!”月禅师那有些滞涩的声音说道。
灰袍在风中飘卷,她平静看着河伯神车上的少年:“我们要做的是面对现实。山海境中不会死人,姜望最大的损失是三成神魂本源。你与其现在冲上去陪你的姜大哥一起出局,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在山海境收获更多,怎么才能弥补他的损失。姜望已经第一时间做出了最好的选择,你呢?你需要多久才能够想明白?”
“光殊。”屈舜华亦出声道:“即使我们全都追上去,也拿那群祸斗没有办法,刚才我们已经尝试过,也确实失败了。咱们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放弃这次山海境的探索,而是怎样弥补姜大哥,不影响他以后的道途。此外,姜大哥进山海境,有什么想要的,咱们也帮他拿到,这样对姜大哥也更好,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