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战斗,还能在真人境战斗!
这是一位一千多岁、濒临寿竭的武道真人,所发出的呐喊。
舒惟钧同姜望的这场战斗,没有太多花巧,几乎全是硬碰硬。
等闲招数不具备任何意义,他们只可用极致对轰极致。
天绝峰上下鸦雀无声,就连钜城的轰鸣都暂止。姜望的身后,魔猿仍在闭目撑山。
舒惟钧两拳合下来的山影,到此刻都不散去。实在是太刚强的武意,太刚强的人。
看着凭借肉身成阵、瞬间挪移到下方的舒惟钧,姜望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只如苍鹰俯低,提剑倒挂长空。
对舒惟钧这样的人来说,唯有全力以赴的战斗,才是尊重。
这一剑好似天瀑倒悬,无边剑气,无穷剑光,纠缠着呼啸高穹。
人们仰见银河,洞开天缺。又天边云海,在剑瀑之后回流。浩浩荡荡,真是一幕壮景。
但是站在天瀑前的人,比这一切更雄壮。
他曾在铁河之中潜游,差点溺死在河底;他曾不施力量、以肉身横渡宇宙虚空,一度找不到回家的星路;他曾在墨家先贤岳孝绪的遗迹前、虞渊瀑流下,如一块粗铁被瀑流反复地锻打,跌倒又爬起·······
在他一千多年的人生里,他死过了多少回!
此刻他的颅骨都塌陷小半,眉骨上方就是深凹,眼珠几乎暴突,瞧来十分恐怖。倒是满头白发,染上红的白的,多了几分青春。
他遭受了如此严重的创伤。
但对“舒惟钧”这个名字来说,受伤才是战斗真正开始的时候。
他仰看着倒挂而落的姜望,咧开嘴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很感谢对手在优势之下依然如此尊重战斗,他也会给予这样的对手,独属于“舒惟钧”的尊重。
最大尊重。
那高空倒垂的剑光、剑气,演绎着千万种剑道的变化,描述着一个名为“姜望”的传奇真人,一路走来对剑术的理解。
大约这就是传说中的《阎浮剑典》,让“星月原小青羊”声名鹊起的无上剑道,舒惟钧今天还是第一次目睹。
阎浮剑狱时时刻刻都在演化剑术,这一刻铺展在空中,其中的复杂变化,连他这个武道真人也看不完全。
但他只是抬起他的脚,一脚独立,一脚高抬,从下往上,倒劈过头顶!这双筋肉虬结的、铁铸般的腿,立成了一個竖着的“一”字。
它所掠过的弧度,留下锐利的气痕,真像是一柄关刀。嗡~!
悠远的共颤声中,空间像一张薄纸被裁开了。
人们几乎可以看到,这一脚倒劈过的天穹,像是一本被翻开的书,书里藏着宇宙的玄奇。现世空间被撕开后,是茫茫的虚空。
在那恐怖的、几乎逃离耳识的尖啸声里,剑气天瀑也随着被翻开的空间而分流。舒惟钧一脚把自己劈进了宇宙!
姜望腾身如龙,一跃而在宇宙中。他随舒惟钧而走,也面迎舒惟钧而来,此刻有无数星辰,闪烁在他身后。
青衫纵剑的他,神采飞扬,有一种说不出的恣意。让额上的血痕,也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在茫茫宇宙之中,他才有真自由。
不然······他真怕不小心打坏了天绝峰。
他和姬景禄的战斗,是在无涯石壁前。他和曹玉衔的战斗,是在落魂岭的压制下发生。唯有和舒惟钧的战斗,才是真正无遮无掩。天为斗场,地无疆拦。
至于此刻,百无禁忌!
虚空之中,自然不该有风。但姜望的发尾,却也轻轻扬起。他立在空无之处,毫不隐晦地彰显存在。
这一时所有的星光都黯淡,茫茫宇宙,无尽虚空,浩渺星河,一切能见者,都不断地虚化而退远。
却有四个光点,自那古老星穹落下来,显化为具体而真实的存在,定住这片时空那是一座青色的七层石塔、一座形制古拙的七层五角小楼、一座红色的七层四角
飞檐楼,以及一座大气堂皇极为显贵的七层紫色楼宇。
此即廉贞、武曲、贪狼、破军,四星域的投映,是四大星光圣楼的具体显化,也是姜望的信、诚、仁、武!
星楼所竖,即是姜真人的宇宙。
这一刻呼啸的星光如天河奔流,四方星光倾注其身,此刻他的每一剑,都拥有不限制的力量!
完全释放杀力的姜望,究竟有多么恐怖?
遥对舒惟钧,只是剑锋一横—
在他和舒惟钧之间,本来一无所有的虚空,便开出深渊般的裂隙。
而仅仅是为长相思所指,舒惟钧身周便有数千丈的炽白电光骤现,如银龙狂舞,那是湮声噬灵的恐怖雷光。
“墨”是他的根,“兼爱”、“非攻”、“天志”、“尚同”、“明鬼”······墨家思想是他的魂魄。墨家对宇宙真理的探索,正是他一千多年来所践行。
他的肉身即是最精密的机关,他的血肉自然生成最近道的符文,他在宇宙深处完全释放自我所呼唤的星光,亦是傀甲之所形。
就在这种灿烂无尽的光耀中,他显化出一尊高达九千九百九十九丈的光甲巨人!驭此星光傀甲,岿然在宇宙虚空。
那恐怖的“极光湮电”,被他一把就握住。所谓“虚空生隙”形成的深渊,他抬脚就跨平。
他和姜望之间有遥远的距离,现在距离不存在了。万里弹指,山丘泥丸。
那星光所凝的甲手,拽着扭曲的电蛇,直接握成拳头,对着姜望一拳轰下!这已是毫无保留的战斗,他正在演绎一千零三十七年来修行的所有。
四座璀璨巍峨的星光圣楼,被生生砸开了。从参天之高楼,变成幼童手中的玩具,完全失去了横世的权柄,无力地飞向宇宙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