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虞生前是十一殿下的心腹,长生宫里的常客。我特意去碧梧郡,也是为了问他一些有关于长生宫的问题。”姜望认真说道:“案子具体的细节,我不方便跟你说。但是你如果能够帮忙提供一些线索,或许我可以更快找出真凶。”
杨敬对此不置可否,反问道:“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权责,你去碧梧郡查案,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去?这案子恐怕不止是冯顾之死那么简单。你与谁为敌?有谁在暗中监视你吗?凶手有没有可能是追踪你,才找到的公孙虞呢?”
姜望先时庆幸重玄胜不在,这会又希望那胖子在了。
杨敬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很多人都传言说他不过是托庇于他兄长杨落羽翼下的雏鸟,但姜望亲身接触后发现,此人分明进退有据,有勇有谋。
既能顾全他和公孙虞的朋友之义,又能够尽量撇开责任,不影响他做郡守的兄长,还能目光敏锐地靠近问题核心……
说起来他有意把他兄长撇开,是不是也是嗅到了这件事的危险呢?
仔细斟酌一阵之后,姜望才道:“案子的细节我的确不能说,这是青牌的规矩。至于你说的那种可能……我的确不能排除。杨兄,请放心,公孙虞的死,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公孙虞是我的朋友,死在了我的庄园。”杨敬淡声道:“我来临淄,是为了给自己交代的。”
“那你更应该跟我合作。”姜望很诚恳地说道:“凶手会杀公孙虞,可能恰恰是因为他知道一些什么。我全程负责监督长生宫一案的办理,在北衙,在朝中,到处都有人。重玄胜就住在我府中,石门李氏与我是通家之好,晏抚是我的至交好友,郑商鸣与我交情深厚……无论凶手是谁,涉及什么势力,我肯定能一查到底,找出真相。”
姜望在这里不停扯虎皮,也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杨敬。
他沉默一阵后,终于是说道:“但是公孙虞什么都没有跟我说。”
“说你知道的就行。”姜望赶紧道。
“你想从哪里听起?”
姜望想了想,问道:“他的舌头,是什么时候断掉的?”
“去年除夕的时候,公孙虞来找我……”杨敬慢慢说道:“那个时候,他的舌头就已经断掉了。”
道历三九一八年的除夕,正是庄雍国战之期……
一路奋尽全力、毫不停歇地走过来,今日才恍然惊觉,原来这一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姜望当然不能够忘记那个雨夜,永远不能。但很显然,同样是在那个除夕,改变公孙虞一生的故事,也已经发生。
在道历三九一八年的除夕,长生宫发生了什么?
“怎么断掉的?”姜望问。
“我当时也是这么问他的……”
杨敬看着石桌桌面的纹理,陷入回忆:“那天晚上在下雪,很大的雪。我喝多了,独自回房,他就在我的院子里等我。我很开心,有什么比好友雪夜来见你更让人开心呢?我问他要不要喝酒,我说我猎了很肥的鹿,我说前几天城里来了个沽名钓誉的家伙,牙尖嘴利,正好你来骂他个狗血淋头……他却只张开嘴,让我看他的断舌。”
“怎么回事?我问他怎么回事。他什么反应也没有。”
“我很着急,很生气。我说我要杀人,我一定要杀几个人才行。我的心里像火在烧!”
“院子里铺满了雪,他蹲下来,在雪地上写了一行字——我一生敏于口舌,恐难戒言,故断舌以明志,此生不复言。”
“那行字很快就被雪盖住了,而他就真的再也没有跟我交流过。”
杨敬略带哀伤地说道:“我问过他很多次,他每次只是看着我。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我想他不愿让我知道。”
也就是说……公孙虞的舌头是他自己割掉的,而原因,是为“戒言”。
他为什么要戒言?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不应该知道的事情,而这也是他离开长生宫的理由?会不会跟雷贵妃遇刺案的真相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