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巡天 第一百四十一章 青史第一(2/4)

杀郑肥本就是假象,他只是要暂时废掉郑肥,同时在这个空档里,觅机搏杀手段层出不穷的燕子。

而李瘦拼死相救郑肥,给他造成重创的同时,也让战局进一步演变。

他果断做了选择。

这一记反扑太突然,太坚决。

快到让旁观的林羡都反应不过来,正在战局中的燕子也追之不及!

上一刻还气势凶狠地要与郑肥同归于尽,剑贯郑肥之腹,下一刻就果断推开郑肥,反扑李瘦!

他的心脏都碎了,他嘴里还在溢血,他断了一条腿……但疾飞在空中,却像青鸟一样自由!

自由也自我。

而刚刚亲手捏爆了自己的心脏,整个人都因为痛苦蜷成一团的李瘦,才惊觉风声袭来,整个人迅速腾身——

就已经被一柄长剑,自天灵贯入,一路毫无阻碍地刺到底!

轰!轰!

星楼碎灭,五府崩塌,通天宫顷刻如泥沙!

人魔第四削肉人魔,以一种谁也没能想到的方式,就这么轻易地死去了!

而姜望整个人也骤然翻倒,如折翼之鸟,跌向地面。

一阵剧痛自天灵袭来,直冲脊柱,遍传全身,痛得他几乎张口欲嚎,他却死死忍住。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郑肥和李瘦早已服下了平衡之血,现在看来,双方的神通已经有一定程度上的共通,李瘦身上亦有了部分恶报神通的效果。

但不幸中的万幸在于……

他曾因一念之仁,救了封家唯一的血脉,让郑肥和李瘦的平衡之血,未能彻底圆满。

李瘦身上“平衡”而得的恶报效果,终不能与真正的恶报相比。

在即将跌落地面之时,姜望悬停下来。

在距离地面不过三尺远的位置,骤然翻身而起,目光平静地,直视那正在赶来的燕子!

“呼,呼!”

姜望喘着粗气。

他身上处处是伤,残躯衰气,血污遮面。

他的剑仙人之态不知消解在何时,或许是在与郑肥贴身时,或许是在剑贯李瘦天灵时?

他看起来虚弱得可以被任何人轻易杀死……

好像一根稻草就可以将他击倒,一阵风就能让他永眠。

但他这一个眼神,生生将揭面人魔逼停!

恍惚在这一刻,燕子才意识到,面前这个剧烈喘息着的伤者……

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单薄少年。

而是剑屠桓涛李瘦两大人魔的真正强者!

四大人魔已去其二,她和万恶人魔,还有没有可能杀死此人?

燕子悬停在空中,不由得看向了郑肥。

痴肥的胖汉正站在地上,他的天地孤岛几乎被一剑斩碎,五府海犹在动荡不休,被姜望一掌推开之后,他落回地面,摇晃了一阵才站稳。

此时正愣愣看着李瘦。

或者说,李瘦的尸体。

成天跟在他屁股后面,附和他说的每一句话,对他言听计从,很少顶嘴……既是跟屁虫也是应声虫的李瘦,就这么死了。

连一句遗言也没有留下。

碎心来救郑肥时,那一句“痛啊三哥!”,竟然就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

永无它言。

为了救下郑肥,他以近乎自杀的方式发动同归,阻止姜望。

这直接导致了他的虚弱,从而给了姜望一剑贯杀的机会。

这个从来没什么主见的瘦子,显现主见的时候,竟是在此刻。

郑肥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但一个字也没挤出来。

很少有人知道,李瘦真的是他的弟弟。

不是什么郑老三李老四这种人魔间的排序,而是真正存在着血缘关系。

他们一母同胞,血脉相连。

他们的父亲,早年是个书生,但读书不行,读了几年就被退学。跑去做生意,做什么都亏本。后来沉迷赌博,又败光了家产。

每日扑在赌桌上,从赌桌上下来,就泡进酒坛子里。

他们的母亲,也常常丢下他们不管,在外与人有奸情。

父亲家在当地有较强的宗族势力。母亲与人私通的事情暴露后,奸夫被浸了猪笼。

因为他和李瘦都还小,需要照顾,母亲才得以活命。

宗族需要人丁,父亲也开口原谅。

但父亲说是原谅,却更像是为了保住一个提供赌资的长工。

自此以后,成日虐打妻儿。

稍不顺意,就拳打脚踢。打“**”,打“野种”——他怀疑李瘦是那个奸夫的种。

他的母亲不堪折磨,在一个早晨,给他们兄弟做了饭之后,就跳进了河里。

郑肥还记得,那天早上吃的是红烧肉,美好得像过年一样。母亲说,以后长大了要多挣钱,就可以天天吃红烧肉。

走出门后,再回来,已是裹在草席里。

年幼的他,并不知道死亡的意义。只是自此以后,他们兄弟两个,便跟着父亲过日子。

母亲的死,像是一块石头掉进水中,激起了片刻的涟漪,但很快就恢复原貌,什么变化也没发生。

父亲没有改变,反而变本加厉,有时候想起来了,就弄两个馒头回来,想不起来,就让他们饿着。常常把年幼的李瘦打得遍体鳞伤。

他总是去邻居家讨饭吃,后来邻居看到他们就关门。

他不知道李瘦到底是谁的“种”,他只知道李瘦是弟弟。

他不敢拦暴躁的父亲,只知道在弟弟挨打的时候,扑上去用身体挡住。

“打我,打我,父亲打我吧!我不怕疼。我真的不怕,哈哈哈!”

他每次都这么笑,他记得父亲以前很喜欢看他笑,说胖嘟嘟的,很可爱,笑起来像个肉包子。

但他的父亲……

就真的两个孩子一起打。

用拳头,用鞋底,用棍子……

这个是不孝子,那个是野种。全都是那贱妇留下来害人的孽障。不然他天生大才,怎么会醉倒酒瓮,如何会时运不济。

直到九岁那年……

他笑着捅破了父亲的喉咙,而那把剪刀,是弟弟递给他的。

他们逃离了那个地方。

后来很多年,他始终忘不了父亲当时的眼神。是仇恨、是痛苦、是怨毒,还是别的什么鬼东西。

总是一直看着他。

他不怕。

他不怕疼,不怕死,不怕父亲,什么都不怕。

他还是跟着父亲姓郑,弟弟则跟着母亲姓李。

多少年了?

这个跟屁虫黏在身边多少年了?一起走了好远的路,做了好多的事情,玩耍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