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祖谟跪在父亲床前足足哭了半个时辰,才擦干眼泪爬起来,先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又抽了陈町一个耳光,看也不看旁边的娘亲,只是哑声道,“置灵车,送老太爷回秦家村。”
人死归乡土,秦家村是陈家的根,想必父亲的魂魄,已经离体归乡了。
皮氏见儿子这样,心里难受又心虚,抹着眼泪不敢给他添麻烦。
一日后,济县父老得知陈祖谟的父亲因病去世,纷纷感叹一句:时也,运也,命也。眼看着要展翅高飞的陈家,却又被人硬生生地压回窝里,这一压便是三年。
三年后新一任状元已经出来了,陈祖谟这个过气状元可还飞的起来,礼部的差事还能不能保得住?
陈家门口置办的写礼桌后,肿着脸的陈町一笔笔记着祭奠来宾的送来的礼金。落在纸上的数字明显比两个月前老爷刚升任礼部员外郎时少了一截,不由得让人感叹一声世态炎凉。
除了与陈家交好的,来祭拜的大都各家有头有脸的管事或者不管事的少东家或者少爷,足见商家们的态度。
陈祖谟跪在父亲的灵床边,短短两日间从天上掉到地下,让他麻木,凄凉,愤怒,却又无处可诉,只能在心里慢慢沉淀,积压,变成一块巨石堵在心口,呼吸都变得困难。
不同于大多数商家,绫罗霓裳来的当家人秦日爰,陈祖谟还礼后,秦日爰道了节哀又道,“若有难处,陈大人可派人来叫日爰,大忙帮不上,小事日爰还是能做一二的。”
虽说这是一句虚话但陈祖谟还是握住秦日爰的手,目露感激。因现在肯说句虚话的人也少了许多,秦日爰还算是个好的,难怪夫人一直跟他说秦日爰值得交。
坐在院中乘凉的小暖看着绿蝶与陈祖谟寒暄,心情有些恍然,一时之间不晓得身在何处。大黄拱拱她的腿,小暖下意识地伸手摸大黄的耳朵。
小草在灵堂呆了半日便因天气炎热被小暖送回家中,大黄却一直在这里陪着她,这一陪便是三日。
此时正值夏至,陈家人来人往又无树木遮阴,披着一身厚毛的大黄如何受得了。摸着它惹烫的耳朵,小暖心疼,“河水晒暖了,去浅水里边泡泡吧。”
大黄吐着舌头散热,依旧坚持到绿蝶回来了它才跑去河里泡了水,甩掉水珠后又回来陪着。
小暖知道它这是见自己呆在陈家院子里放不下心,还是回去吧,大不了不回第一庄,这样就不会被娘亲骂了。
小暖刚站起身要走,柴玉媛就穿着一身孝衣到了。柴玉媛一脸悲痛地哭了灵,被人扶着跪在右边女席首位上后,盯着停尸床上盖着白布的陈老爷子,目光里只有愤怒。
死了,他居然死了!
他居然在这个时候,死了!
自柴玉媛进屋后便注意着她的人们见到她这毫不掩饰的表情,又看灵床左侧哭得眼肿声裂一脸麻木的陈祖谟,心里想得就多了。
门外,韩二胖凑到小暖耳边低声道,“你爹这次又要挨鞭子了!”
眼看着到手的好日子飞了,柴玉媛不压火揍人才怪,听说孕妇的脾气都比平时大,她爹天天在家呆着,好日子要来了。
小暖的目光扫了一圈落在青柳身上,这几日青柳一直魂不守舍的,到底是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