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三杯灵酒,李修元又煮了二道灵茶待客。
借着漫天的月色,清风扶着老人,若雪扶着姑姑,花椒将一行人送到了山下。
小蝶儿和乌鸦早早就回屋歇息,这是师傅的规矩没有大事,不许两个小家伙熬夜。
等到花椒回来,已是亥时。
看着独坐客堂发呆的李修元,花椒进来靠在桌边坐下,轻声说道:“先生,我刚刚去看了弟弟和妹妹......”
去意徘徊,便是花椒也难舍此间的一草一木,何况弟弟妹妹还长眠于此。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说道:“逝者已经入了轮回,下一世他便不再是你的弟弟,你要放下芙蓉镇的一切。”
花椒怔怔地呆了良久,才轻叹一声道:“好吧,花椒就跟先生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李修元点了点头,挥挥手道:“早点歇息吧。”
花椒浅浅一笑:“先生明天要不要多煮一些粥?”
李修元想着今日四人的模样,忍不住莞尔一笑:“那就多煮一锅。”
这一夜,李修元在地藏的面前坐到月上中天,直到丑时。
地藏无语默默地看着佛前的李修元,要说的话已经说过,他也无法挥去李修元心头的离别意。
梦里的乌鸦喊了一声:“孔雀妹妹,我带着先生来了。”
山下客栈里,赫连明月和赫连若雪正在蜕变之中,这一夜,是改变两个女人一生的一夜。
老人的家中,早睡的清风在梦里翻了一个身,梦见自己成了佛台上的菩萨。
老人却是在半梦半醒之中,恍若破境,又恍若一夜之间死去,然后整个人如春天埋在地里的种子,在雨水的滋养下发芽......
连着老人屋前屋后本已枯萎的花草树木,也一夜回春。
这一夜,梦里的清风跟老人一样,折腾得不行,直到快要辰时才悠悠醒来。
而卯时过半,李修元便牵着小蝶儿的手,小蝶儿抱着还在做梦的乌鸦,花椒掩上云起寺的大门......
匆匆吃过粥的师徒一行,踏着一山的晨雾,往山下而去。
在走下最后一级石阶的刹那,花椒忍不住扭头望向山顶的凉亭,瞬间泪崩。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说道:“去休,去休,这一回去也,便是天上地下......莫回头。”
小蝶儿想了想说道:“师妹若是舍不得,可以留在这里。”
在她看来,自己当初跟着师傅离开定安城的时候,也没有花椒这般难过,更不要说,这里花椒已经没有亲人了。
花椒抹了一把泪水,一边说道:“师姐,不许笑我。”
梦里的乌鸦说了一句梦话:“师姐,孔雀在等着我们......”
李修元一愣,看着小蝶儿问道:“小蝶儿,孔雀又是谁?”
“那个小家伙啊......”
拉上师傅的手,一路不停地唠叨了起来,一直将小镇的长街看尽,一直走下码头上长长的石阶,一直踏上昨花椒定好的渔船......
立于船头,回首望去,一挂瀑布自天上来,山上的寺院隐于重重云雾之中。
李修元忍不住呢喃道:“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诸位珍重。”
花椒在船舱里喊了一声:“先生,来里面,江上雾重。”
小蝶儿摸着乌鸦快要长满的羽毛,笑了笑:“不知道师弟的羽毛,到了东海会不会长齐哦?”
......
辰时过半,清风没有喊醒老人,一路急匆匆上山......推开虚掩的寺门,来到大殿。
只见佛前摆上了花椒昨天刚刚买回来的新鲜水果,油灯明亮,一炷清香快要燃烬,杯中的净水已经换过......
又来到客堂,只见堂客里放着一锅刚刚煮好的粥,桌上压着几张纸条,其中一条显然是给他和老人的。
上面写道:“清风,今夜你不用再下山去住了。”
清风一见之下,怔怔地跌坐桌前,嘴里喃喃自语道:“先生,你竟然真的离开了。”
花椒和小蝶儿的房间早已经收拾干净,连李修元的房间也收拾得整整齐齐。
清风放出神识往江上望去,只见江水悠悠,早已没了先生一行人的踪影。
“清风啊,你家先生呢?”
离巳时还有一刻钟,正趺坐佛前念经的清风,耳边传来了孟老头的声音,不一会,夫妻两人便已经踏进了大殿之中。
清风中睁开双眼,望着眼前一夜恍若年轻了五十岁的夫妻两人,静静地问了一句:“两位是......”
过了一刻钟,还没等清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寺中响起了赫连若雪的声音:“清风,你看见先生了吗?”
话音未落,却是一脸通红的赫连若雪,拉着姑姑的手走进了佛殿之中,看着趺坐佛前,手里捧着一卷佛经的清风轻呼一声。
“天啦,清风你又破境了?怎么变回从前的模样了......”
清风看着赫连若雪身后陌生的女子,想了想,起身回道:“诸位请去客堂喝茶吧。”
等到一行人来到客堂坐下,赫连若雪却看着桌上的一锅粥发起呆来,怔怔地说道:“先生还给姑姑准备了粥啊?”
一夜无风也无雨,却如同在惊涛骇浪之中挣扎了一夜的赫连明月,焕出了当年清丽容颜。
连眼角的鱼纹和一丝白发,也一夜换成了青丝秀发的女皇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