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肃立着一队军伍,武备精良,军容肃穆,任由周遭雾气滚滚,阴鬼哭嚎环绕,犹自巍然不动。
甲士中央拱卫着一员大将。
身披明光甲,头戴凤翅兜,一手扶剑,一手掌住一杆大旗。
四周虽然浓雾滚滚涌动,但诚然寂寂无风,旗面低垂如铁铸。
忽而。
“铁”旗卷起一角。
掌旗大将缓缓抬头,似乎在疑惑风从何处而起?很快,他迎来了答案。
呼~轰~
声音仿佛夏日雷霆推动云山,又似海崖风涛动地。
那是大风骤起,飞沙走石,蛮狠地劈入铁石般的灰雾。
沿途所过,浓雾、阴鬼俱一扫而空。
露出被摧残破坏的街巷,偌大的城墙缺口,墙外重重的山林,以及扫去雾气遮掩显出真容的军阵,露出一副副甲胄包裹下腐烂的面孔,猎猎招展的旗帜上大大的“病”字。
原来它们尽是鬼卒,所拱卫的也正是大魔爪牙之一——鬼帅“病”。
风息渐定,顺着浓雾被撕开的缺口,温煦又冷冽的阳光倾泻而去。
不。
冷冽的不是阳光,而是剑光。
“病”拔剑无声高举。
鬼卒军阵随即运转。
大盾排列如墙在前,枪戟如林斜指半空。
那里,李长安孤身只剑,乘风而来。
……
李长安曾和燕行烈谈起沙场征战,询问过如何摧锋陷阵。燕行烈的答案很简单,不带半点儿花哨,披重甲,执利刃,舍生忘死,一往无前而已。
所以,面对严阵以待的鬼卒们,李长安只轻轻吐出两个字:“斩妖。”
豪不迟疑,径直撞入!
然后护体金光混着折断的枪戟崩飞。
道士已然只身入阵,把手中三尺青锋作了长刀、重斧,管它枪丛攒刺还是乱刀围砍,只是挥剑,挥剑,再挥剑!
手起处,衣甲平过,腐血如涌泉,朽肢如草折。
短短几个呼吸,生生溃阵而出。
剑芒裹挟青光,直取“病”的头颅。
然而。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人影突兀闪现于眼前。
火花锵然迸射。
李长安白虹贯日的一剑就此止步。
来“人”穿着宽大的长蓑衣,周身缠满灰黑的烂布带,分不清男女,更别说看清容貌,只能瞧见它只有一只独臂,握着一柄造型怪异的弯刀,挡住了道士的剑锋。
一击不中,道士当即抽身而退。
借力高高跃起,教鬼卒们姗姗来迟的围攻落在空处。
然而,远不到松懈的时候,因那独臂人已然紧咬袭来。
它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眨眼前,道士方见他腾身欲起,眨眼后,一线刀光已抵近脖颈。
李长安几乎凭着本能挥剑。
锵~刀剑短暂咬合,两人在半空错身而过。
人未落地,脖颈处被危险刺出的幻痛犹在,背后又觉恶寒袭来。
才以直觉横剑格挡。
道士顿觉一股巨力撞在剑身,推得他向上又腾空几分。
眸光落去,身后竟是空无一人,而身侧又有冷光迸起……
一时间,刀剑交击声不断。
李长安愣是找不到双脚落地的机会,但也不是一无所获,他终于发现,那独臂人不仅来去迅疾如电,且在空中不需任何借力便能转折如意。
李长安不禁想起和虞眉交手的时候。只不过,虞眉的灵动似水中的游鱼,眼前的对手却如风中的鸟雀。
再好的武艺也只是武艺。
久守必失。
越来越勉强的格挡后,李长安终于漏出破绽,被独臂人一脚踹在心口。
护体金光彻底破碎,李长安狼狈倒飞而出。
他知道下一秒,不!下一个瞬间,独臂人就会像跨越了空间一般出现在眼前,挥刀要砍下自己的脑袋。
可李长安却没有提剑,而是掐指作诀贴在唇边。
再好的武艺也只是武艺不假,可李长安会的从来也不是武艺啊。
半空中,独臂人追击的动作一滞,它低下头,数只黄纸叠成的纸鹤不知何时贴在了蓑衣的下缘。
“疾。”
轰!!!
熊熊火焰腾起,映得周围一片鲜红。
……
“嘶~”
李长安揉着心口从地上爬起来。
环顾周遭。
火焰还在沸腾,但被大风劈开的浓雾已经渐渐要合拢,雾中数不尽的阴鬼蠢蠢欲动。
方才那阵大风其实是李长安和同尘协力而为,同尘坦言短时间内难以再度作法,所以得趁雾气围拢前,把名为“病”的妖魔……
“当心!”
李长安不假思索回身横剑。
锵~
又是熟悉的金铁交击声,却不见那神出鬼没的短刀,只有一根黑色翅羽在剑下飘然坠落。
羽毛?
可惜没有惊讶的时间,破空声急,更多的铁羽从火焰中“簌簌”如骤雨袭来。
李长安于是旋舞长剑,在身前绽开一朵剑锋铸就的铁花。
且退且舞。
身后,同尘喘着粗气姗姗来迟。
“道友小心!它也是爪牙之一,乃鹣鹣成妖,来去如风,羽翼坚若铁石。”
“鹣鹣?比翼鸟?还有一只呢?”
“没了,所以它名字是‘孤’。”
李长安斩下最后一枚铁羽,并指一挥,大风随之扫开烟尘。
名为“孤”的妖怪立于虚空,依旧用蓑衣斗笠裹住形貌,但那独臂利刃却变成了一只展开的黑色羽翼。
在雾气合拢后的最后一束阳光下泛着幽邃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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