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而。
小小的身子迅速膨胀,皮肤下生出羽毛,手脚开始变形。
不消片刻。
彷如车轮转动的怪异吼叫声里。
一只九头十八翼的怪鸟对月长鸣。
“嚯。”
李长安眉头一挑。
“鬼车?”
“你怎么还呆在街上,不怕……”
少女不晓得从哪里又冒了出来,瞧见长街对面慢慢扑腾升空的鬼车,话语一滞。
“还不快走!”
说罢,拽起李长安便飞掠而出。
鬼车同时猛扑而下,把桌子长凳砸得稀烂,又扑腾起九对翅膀,扬起尘埃弥漫,用一种不断旋转的怪异飞行姿态对两人穷追不舍。
……
鬼车在后。
两人当然没有傻到“飞檐走壁”,而是专往巷子里钻。好在这梦境场景是依据潇水而成,各处水道狭巷是四通八达又七歪八拐。
少女又熟路得很,没一阵,便甩脱了鬼车,避入了一户人家。
“今儿白天怎么过的这般快?一晃眼就没了。”
少女一边碎碎叨叨,一边点起蜡烛,还不忘嘱咐道:
“你这道人委实是个铁憨憨,太阳下山了,也不晓得往家里跑,真不怕妖怪吃了你?你可得小心些,这家人晚上见不得活物,你可别作死,扒下人家的眼罩。”
话语间,昏黄的烛光缓缓散开,勉强照亮这一方陋室,也映照出角落里大通铺上的一家老小。
李长安默不作声拉了拉少女的衣袖。
“干嘛?”
少女没怎么搭理,自顾自说着话。
“城里没妖变的本来就没几家了,你可别再胡来,不然就真没地儿躲了。”
李长安无奈,只好掐着少女的脸颊,把她掰过身来。
“梨(你)过(干)毛(嘛)……”
少女前一秒还在支吾挣扎,下一秒就瞪直了眼。
但见房间深处的床榻上,六条人头蛇身的怪物互相缠成一团,或苍老、或稚嫩、或男、或女的人头上,都戴着厚实的黑色眼罩,冲两人吐出长长的蛇信。
嘶~
…………
薄子瑜倒吸了一口凉气。
肋下的撕裂伤口痛得他有些恍惚失神。
但手里落下的刀子却更快了几分,从脚下妖怪的眼眶捅进大脑,刀锋在头骨上刮得“嘎吱”作响。
他抹去溅在脸上的血污,抬头四顾。
厉风在室内盘桓尖嚎,到处都是凌乱的烛影与飘洒的灰烬。
左前方,游侠儿手持长刀拦下了一只半人半鸟的妖怪,这妖怪动作极快,常人几乎捕捉不到它的影子,可张易却只把绵绵的刀势撒开,把妖怪闪避的空间圈住,使它避无可避,而后,一刀两断!
右上方,梁顶一角符咒燃尽,光幕顷刻暗淡,一只妖魔合身一撞,竟是硬挤了进来,纵使残余的符光削去了它一层皮肉,它却拖着血淋淋的身子,踏着碎瓦片嚎叫着飞扑而下。然而,红影一闪而逝,妖魔已然被虞眉当空刺死。虞差人并不停手,脚尖在妖怪血尸上一点,借势翩翩再起,以一枚符箓续住光幕,将紧随其后的妖魔挡了回去。
冯翀醒来之后,顾忌到外头浓雾重锁,妖魔数目不明,自己一方又是一堆累赘,几人合议,决定由冯翀开坛作法布下一个强大的结界,用来撑到虞眉口中的援手到来,而几人则为他争取作法的时间。
可不曾想,里边还没动作,外面的妖怪便飞蛾扑火似的,猛闯符箓组成的辟邪法阵。好在不计生死闯进来的都是些小妖小怪,再被符光削弱一层,已然威胁大减,就是薄子瑜用刀子贴上符箓都砍死了好几只。
可是。
数目太多了,好似源源不绝,使人难以理解,小小的潇水城哪里藏下这么多的妖怪?
更何况,那位虞差人先前可提醒过,外面的雾气里还有更厉害的!
薄子瑜苦笑着瞧了眼身后。
冯翀身披法袍,手持法剑,口中念念有词,有条不紊艹弄坛仪。
薄子瑜忽的感到一阵眩晕,他知道这是失血与劳累所致,毕竟只是凡人,纵使杀得了妖魔,也难免要付出代价。
他不由在心里催促:
“冯道长,你可千万要快些啊!”
突然。
“班头当心!”
薄子瑜悚然一惊,忙回头。
见着一头野猪模样的妖怪,撞散符光,迎面猪突而来,纵使符箓扒下了它一层皮肉,露出白森森的头骨,却也使它愈加狰狞与癫狂。
薄子瑜沉气下腰,咬牙递出长刀。
然而。
就在交锋的一刹那。
他绷直的手臂却突兀一软。
糟糕!身体不顶用……
刚刚才冒起(和谐)点儿念头,胸前便猛地一闷,身子一轻,整个人就被猪妖撅飞了出去。
人在半空,眼角的余光瞥见,那妖魔身上插着半截长刀,用更加凶猛的姿态撞向了法坛。
坛前本守着几个衙役,此刻,竟是尖叫着一哄而散,将艹持坛仪难以抽手的冯翀暴(和谐)露在了妖魔面前。
远处,张易鞭长莫及。
虞眉化作红影,飞身回援。
可是,来不及了。
薄子瑜心头一阵冰凉,甚至于,当身体重重砸在地上,都没察觉到疼痛。
完了。
他方如此作想。
可是。
“虎步龙骧,天门地户,人门鬼门,卫我者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