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何不食肉糜,就是在照顾赵仲鍼的面子了。
“一百粒……不多啊!”
两个少年面带轻松的微笑下去了,沈安就在边上踱步。
一个老汉负手过来,近前后叉手行礼。
“见过郎君。”
“随便说话。”
沈安没怎么在庄上冒泡,所以大家还有些陌生。
老汉指指地里的赵仲鍼两人问道:“郎君可是要麦粒吗?”
沈安点头又摇头,“只是让他们捡一些回家喂鸡。”
老汉叹道:“郎君,这段时日家里的鸡都在田里放着呢……”
这时节地里有东西吃,百姓也不是傻的,都把自家的鸡赶到这里来找吃的。
沈安也没想到这个,就正色道:“只是磨砺一番罢了。”
“磨砺啊!”
老汉嘀咕着告退,听那意思……这分明就不是磨砺,而是折磨。
赵仲鍼弯腰在寻找着麦粒,从下地到现在有半个时辰了,他才找到了三十多粒。
他直起腰来,伸手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见前方的折克行在认真的寻找,就说道:“遵道,很难找啊!”
折克行没答话,他的脚步不停,很快就开始换地方了。
他是神箭手,眼力自然比赵仲鍼厉害许多,所以两圈下来,他就捧着麦粒上去了。
“一百粒!”
沈安点点头,问道:“你在府州城也算是个衙内,种地是不可能的,今日觉得如何?”
折克行苦笑道:“折腾人。小弟以前也经常见到农人在地里干活,总觉着不怎么辛苦,今日一试,才知道错了。”
他算是解脱了,赵仲鍼却又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完成任务,上来时腰都直不起来了。
他扶着杨沫,龇牙咧嘴的道:“安北兄,某如今方知农人之苦啊!”
他以为这就是苦,可沈安却淡淡的道:“这只是松松筋骨罢了,真正的农人,从上午下地,有时要忙碌到晚上。这就叫做日出而作,日落而归。而你不过是一个多时辰,这算得了什么?”
“那么辛苦?”
赵仲鍼叹道:“若是这般,某却是不识民间疾苦,丢人!”
这个态度不错,沈安却没有赞许,而是继续敲打道:“这不算是疾苦。”
“还不算?”
赵仲鍼瞪着眼睛,觉得这样的日子就已经是再苦不过了。
沈安带着他们去了庄户家。
五间茅屋,这就是四口之家的容身之地。
主人家叫做李二,妻子王氏,两个半大孩子一个叫做李大狗,一个叫做李三狗。
“见过郎君。”
李二搓着手,脸都涨红了,连头都不敢抬。
王氏却大方些,叫了李大狗和李三狗去搬凳子。
几人坐在外面,沈安问道:“今年麦收之后,家里的存粮能吃到什么时候?”
李二低头道:“郎君,省着些……好歹能撑住。”
他的手很粗糙,而王氏的手也不细嫩。
“郎君,最怕的就是二月和三月……”
王氏抬头道:“神仙难过二三月呢!咱们这好歹有蔡河在,浇灌方便,而且郎君您接了庄子之后,那些官吏也不敢再来了……”
赵仲鍼不解的问道:“神仙难过二三月是什么意思?官吏来……他们来作甚?”
沈安解释道:“神仙难过二三月,就是因为那时节地里的粮食还没收成,树上的嫩叶都被人抢光了,野菜也是抢手货,家中的存粮也没了……那时候最难熬,熬不过去一家子就只能做乞丐。”
他冲着李老三招手,可李老三却吸着鼻涕不敢过来。而大些的李老大就站在边上憨笑。
“至于官吏,你说他们来做什么?”
沈安是带着他来接受民情教育的,所以直接撕开了那些盛世下的伤疤:“都是来占便宜的。”
赵仲鍼的眸色渐渐黯然,问道:“这样的多吗?”
王氏把李老三叫过来,伸出大拇指在他的鼻下一抹,然后把大拇指在鞋底上擦了一下,鼻涕就擦干净了。
赵仲鍼的咽喉涌动了一下,王氏却若无其事的说道:“多呢,咱们这还算是好的,靠着蔡河,还有郎君镇着,只是别处的农户日子不好过,每年都要熬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