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挺挺地坐在那儿,宛若一枝孤竹,又青涩得不像话。
“家主,方才老太君身边的人来问,家主要去看看吗?”
花影来报。
因着格外安静,裴寂也听得清楚。
沈元柔随意道:“我还有事,他有什么需要交由下人办就是。”
言毕,她扫了花影一眼。
后者当即明白她的意思。
主子也知晓这位小爹是个怎样的人,虽告诉她们好生招待,却也要看好他,免得这位小爹闹什么幺蛾子。
“主子放心。”
裴寂垂着头安静用膳。
他入府半月有余,却不曾听闻过这位老太君,即便那些叽叽喳喳的仆从也不曾提到过。
既如此,便证明沈元柔不想让他知晓,沈元柔不希望他知道的事,裴寂便很有分寸的,不去打探。
直至用膳完毕,仆从上前用帕子给她净手,沈元柔才道:“老太君那边也不必晨昏定省,他喜静,不要打扰他。”
“义母放心。”
前世的徐州在裴寂来京后遭遇水患,伤亡惨重,损失巨大。
上次入宫她同温崇明提起水患,此刻巩固堤坝早已来不及,只能提前告知徐州百姓,暂且去相邻州府避上一避,朝堂赈灾的粮食已派人运输。
此番下徐州之人里又不少她的门生,想来不会什么出事。
崇德殿。
温崇明屏退小侍:“绝舟,朕还是不明白,你如何得知水患?”
各地为防水患,会在春日中旬巩固堤坝,此刻是初春,京城前段时日细雨绵绵,徐州却意外反常,一滴雨水都不曾落下。
沈元柔淡声道:“臣哪里有这样的本事,不过防患于未然。”
她没有明确告知皇帝这些事。
徐州偏南,同样运输赈灾粮的,还有附近的兖州。
“这些时日政务繁忙,爱卿也劳累……”
“陛下,”沈元柔撂下那只毫笔,转了转手腕,“臣今日前来,是为了那瓶能再生皮肉,让肌肤光洁如新的药膏的。”
温崇明一噎,道:“为求生肌膏啊,前些时日贵夫也向我求,你们一个两个,怎么惦记上这个了?”
“陛下舍不得。”沈元柔一语道破她的心思。
温崇明:“……朕何曾说舍不得。”
沈元柔揉捏着指根,抬眼看着她,缓声道:“陛下不想给便罢,何必顾左右而言他。”
能对皇上如此不客气的,也只有沈元柔了。
“可怜臣休沐日还要为陛下处理政事,如此辛劳,却不得陛下体恤。”
温崇明重重按了两下额角:“回青,为太师将生肌膏取来。”
“多谢陛下。”沈元柔淡笑。
皇帝拿她没办法,笑道:“长皇子的伴读,三日后便入宫,东配殿便收拾给你那义子,还有尚家公子吧。”
“西配殿便给原谦的幺子,你也知晓,面上还是要优待原氏。”
沈元柔没有异议:“原氏树大根深,毕竟有功勋荣誉,又为世家之首,旁的氏族都难以望其项背,且原谦心高气傲,陛下将她捧高些也无错。”
爬得高了,若是再得意忘形些,会摔得粉身碎骨的。
一个能跨越两个百年的世家,哪里就是那么容易动得的。
“但是陛下,此时不宜处置原氏。”沈元柔看她。
氏族关系牵扯着朝堂纷争。
原氏结党擅权,若是她不能联合其余世家控制皇帝,就只有被清算的份儿。
如此一来,双方便更不能轻举妄动。
“而今大理寺复审的结果出来了。”温崇明看着她,“徐州裴氏满门抄斩。”
沈元柔面上无甚神情:“今日是休沐日,臣府上有些事。”
“母皇!”一道声音穿过阻拦他的众人。
少年提着衣摆,噔噔噔地朝着皇帝跑来。
他的服饰格外华丽,其上坠了各色宝石,跑起来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在看到一旁的沈元柔后,温思凉动作一顿,朝着她盈盈一拜:“老师也在呀,学生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