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梓隽微微垂了眼眸,视线落在她那一节脖颈上,那幽邃的眸子仿若一眼望不到底的渊海。
沈予欢现在感觉哪哪都不对了,心虚如她,只感觉小叔的视线如芒在背。
只是很快的,她的心就被担心填满了。
专心一勺一勺的将药喂进他的口中。
这一年里,小叔的变化很大。
可能是他身在禁卫营的关系,日渐地,他身上多了些攻击性。
每每他看别人的目光时,让她感觉都透着危险的信号。
别人更是坐立不安,不敢造次。
尽管小叔在自己面前依旧和从前一样,而且多半时候乖顺的如一只小羊似得。
可还是让她感觉有些不适应。
总算碗中药汤见了底,沈予欢扶着裴梓隽躺好。
裴梓隽微不可见的勾了下嘴角,乖觉的闭上了双眼。
掩去了他眼底那快要藏不住的情绪,任由熟悉且令他安心又甜软的幽香包围着他。
他近乎有些贪婪的无声深深吸了一口气。
裴梓隽十六岁进了禁卫营,而在半年前,以救驾之功,一跃成为圣上面前的红人,如今深得当今圣上信任。
现任宫廷禁卫军指挥使,同时还兼管着刑狱和巡察、缉捕等之事。
而且,裴梓隽以一名默默无闻的庶子之身走到今日的。
这对于还差一年才及冠的他来说,已然是同辈中无人企及的,重点是他这带有些天降于大任,具有传奇色彩的身世。
因他眼下还未定亲,俨然成为京中名门贵胄里炙手可热的乘龙快婿人选。
沈予欢轻轻揉着他的肚子,神思有些恍惚。
恐怕众人只看到了他的风光和锋芒,却无人能想到,面前这个如此出色的少年郎,十年前差点夭折。
沈予欢初见裴梓隽是十年前的一个冬天。
那年他才九岁!
那时,沈予欢刚刚嫁进来,也才十五岁……
她初来乍到,对裴府不熟,迷了路。
她就这么闯进了裴梓隽的院子,见到了病得奄奄一息的裴梓隽。
裴梓隽自小就没了生母,据说是,他八字命格有些不祥。
自打他出生后,便克的太夫人总是缠绵病榻。
即便裴梓隽的父亲再宠爱裴梓隽母子俩,也不敢担那不孝的罪名。
只能将他们母子俩给远远地安排住进了裴府外围静院。
对于裴家来说,那里是冷院。
多都用来安置投奔裴家的穷亲戚亦或是养一些门下的穷学子居住的地方。
可裴梓隽的生母,只照顾了他两年便撒手人寰了。
这也因此坐实了裴梓隽命硬克亲的命格。
没了生母的照顾,他一个小小的人儿就在那僻静的冷院里由一个瞎眼跛脚的糟婆子带着他活了到了九岁。
沈予欢初次见到裴梓隽时,被裴梓隽的样子给吓到了。
九岁的孩子瘦的只看到头,一双眼睛大大的,黑黝黝的。
她为他擦洗身体的时候,发现他只剩一把骨头。
站起来的时候,彷如一根细瘦的幼苗似的,形同五六岁的孩童,看着有些瘆人又惹人心酸。
适逢边关八百里告急时,沈予欢被迫替嫁进裴家门的。
然而,嫁进门后夫君裴怀钰发现是自己,一怒之下随军去了边关。
开始的时候,沈予欢偷偷溜去照顾小叔裴梓隽,悄悄为他请郎中医治他。
只是谁也未曾料到,不到三个月就传来了裴怀钰战死沙场,尸骨无存的消息。
因裴怀钰的死,沈予欢的日子一下就艰难起来。
她只能主动请示去兰熹院居住,为夫君祈福,让他早日超生。
兰熹院就在裴梓隽院子的后身院落。
院子四周是高高的围墙,像是专为她辟出的一方独立天地,足够僻静,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