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何婶子全看在眼里,说半点不心酸是假的。
虞听晚微顿,听不到去:“婶子没闹?”
何婶子眼神淡下来。
说来也是笑话,放眼看去,能说得上心里话的,竟只剩下一个杳丫头。
有些事她也憋在心里许久了。
没有隐瞒。
“你叔不蠢,便是心里痒,可到底有分寸,他也只敢劈劈柴了,还能照顾人家床上去?”
虞听晚恍然。
是了。
何叔最是会脸色的。
他虽是男人,可何家真正当家的是何婶子。
若真闹出什么事来,底下的儿子儿媳自然帮着何婶子。
那路老虔婆晚年凄凄,没有小辈照顾,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摆着呢。
他不至于犯傻。
“何况……”
何婶子朝姜寡妇家那边努努嘴:“她也是命苦人。”
何婶子叹了口气。
“男人死后,公婆嫌她只生了个女儿,直接撒手不管了。要不是怕被外人说闲话,只怕要把母女两人赶走。她本就年轻,模样也清秀,听说她娘家前几日过来要带人走,是动了心思弄回去,重新嫁人再得一份聘礼钱。”
“她如何肯啊?更舍不得才四岁大的女儿。”
“不少男人动了心思,想花钱买上一夜,她也没答应。”
说着,她摇头。
“也是聪明,看出你叔就是有心,也没这个胆,这才……”
后头的话没再说下去,虞听晚却明白了。
何婶子最是嘴硬心软。若何叔不帮衬,她也会搭把手。
不然早寻上门,让寡妇好看了。
何婶子唏嘘:“我是熬出头了。”
“可杳丫头啊。”
她笑了一下,抬手将姑娘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
“你是不知,这世道里女子最是艰难。夫家不看重,娘家还试图榨干她最后一点价值。律法管不住,自古男婚女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人护着,世道是会吃人的。更将咱们女人吞噬的连渣都不剩。”
“我们女人若再为难女人,那才是真的无路可走了。”
“你当她愿意对你叔那个老男人说好话?”
“你当她愿意不要脸?”
“她如今接些浆洗的活计。大冬天的,手都泡的开裂冻疮了。也没出卖身子,一群臭男人上赶着给她送米送粮,为何不收?为了活下去,脊梁骨只能弯一弯,去摇首乞怜。”
“勾勾搭搭的狐媚劲,我看不起,可她当做一个母亲,我却敬她。”
“若我遇到那个境地,我只怕也会如此。”
见姑娘不说话,她才觉反应过来话题不知不觉跑偏了,自个儿也说多了,一进屋就没个消停。
何婶子一拍大腿。
“瞧我糊涂,同你说这个做甚。你不懂。”
没经历过,是不会知道人间疾苦的。
说着,她去看虞听晚的手。
经过膏药的擦拭,白白嫩嫩,上头的茧都没了,哪里能看出曾经的模样。
“婶儿也盼着你这辈子都不会懂。”
虞听晚顺着她的视线落过去。
一时间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不懂?
可惜了。
她懂。
阿娘也懂。
姑娘浅浅笑了笑,没有透露半点曾经日子的苦难。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一切都在转好。
她如今要做的,是期许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