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这顿饭钱,该怎么算就怎么算,不能让鹏程吃亏,他的生活太不容易了。”
冯芸点点头。她懂母亲的意思,最应该体谅哥哥不易的人,就是她这个做妹妹的,这顿饭理应由她来结账。
谭铭之默默听着母女二人的对话,夹了一块鱼肉到冯芸的碗里:“别光顾着说话,吃点鱼。”然后起身假装上厕所,悄悄去收银台把账结了。
冯父忙着给两个孩子剥虾,嘴里念念有词:“哥哥一只,妹妹一只,要公平……”
闲聊间,一阵清脆响亮的皮鞋声由远及近传来,包间的门被推开,嫂子胡美霞姗姗来迟。
“回来啦,冯芸。”嫂子语气生硬地打了声招呼,然后就近找了个位子,一屁股坐下。
服务员连忙在胡美霞面前添上一副碗筷。
“不用了,我不吃,坐会就走。”她摆摆手,让服务员把碗筷撤掉。
胡美霞俨然一副餐馆老板娘的姿态,她往那儿一坐,全家人都沉默了。
她在冯家有极高的地位。冯鹏程29岁才娶得这位美娇妻。婚后第二年,她不负众望地给老冯家添了一名男丁。自此,冯家上下越发拿她当宝,哄着、宠着、供着。
只是近两年来,随着餐馆的生意越来越差,胡美霞也变得越来越难伺候了。
李淑兰盯着儿媳妇新染的头发和一身时髦的打扮,敢怒不敢言,心想她最近一定又没少花钱。
“冯芸,你到底有没有给你同学打电话啊?”胡美霞摆弄着美甲上的水钻,漫不经心地问道。
“打电话?”冯芸一脸诧异。
“罚款的事,你不会忘记了吧?”嫂子抬起眼皮。
冯芸猛地想起,她住院时曾许诺母亲,帮哥哥搞定罚款的事。
“哎呀,我忘喽。”
“你啷个搞的嘛?怎么这么大的事还能忘了?”母亲责怪道。
接着,她不问青红皂白地对冯芸一顿数落。身为婆婆的她,不敢唠叨儿媳妇半句,但作为母亲的她,教训起女儿来却毫无顾虑。
谭铭之看不下去,却又不好插手他们的家务事,况且李淑兰还是长辈。
“你有完没完啊,芸儿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冯父斗胆小声抗议。
“我说两句怎么了?她就是不对啊。”李淑兰立刻大声反驳。
“好啦,莫吵。这件事我已经搞定了,人家说只罚一千。”嫂子白了这家人一眼,露出得意的表情。
“搞定了?那就好。嫂子认得他们?”冯芸好奇嫂子从哪里攀上的人脉。
“算是新交的朋友吧,你们就不用打听了。”胡美霞故作神秘,又说,“剩下的四千,算我的公关费了啊,我从收银机里拿走了,跟你们说一声。”
说罢,她摸了摸儿子的头,起身告辞。
李淑兰气得直打哆嗦,嘴里不停念叨着“吃里扒外、吃里扒外”。冯父也摇头叹气。冯芸则敏锐觉察出:嫂子很可疑,恐怕和哥哥早就不是一条心了。
难得的家宴,就这样被搅和了,桌上的菜还剩很多,大家却都没了食欲。
回到冯家老宅,母亲向冯芸大倒苦水,控诉嫂子这些年来的种种不是。直到小侄子说他困了,她才放了冯芸去休息。
冯芸带着雨萱住在二楼。自己原先的房间已变成专供小侄子写作业的书房,她只能住在原先哥哥住的房间里。
江风习习,吹去一天的闷热,给夜晚的小城带来几分凉爽。
巷子里传来几声犬吠,邻居家的麻将牌时而哗哗作响。冯芸听见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她摇晃着蒲扇,替睡着的女儿驱赶蚊子。不一会儿,父亲拿着电蚊香器走了进来。
“用这个,家里蚊子多。”说着,他将电蚊香器插在了床头。
“好,你们不用吗?”
“也用,一个房间一个,你这里没有,我刚去外头买的。”
“谢谢爸。”冯芸用风油精擦拭腿上的蚊子包。她数了数,大概快十个了吧。
父亲拉过来一把椅子,在她床边坐下,小声问道:“芸儿,雨萱怎么不会说话了?是不是病了?”
“嗯,前段时间被她奶奶弄丢了,找回来后就这样了。”
“搞丢了?这么大的事你不跟我们讲。你婆婆啥子时候去的燕京?”
“她已经回去了。”冯芸避重就轻地回答,不想提及那些糟心事。
“你是不是跟杨砾吵架了?”父亲忍不住问,他在她下午一进门的时候就觉察出了端倪。
“爸,你早些休息吧,明天再说。”
父亲沉默良久。他了解冯芸,她明天也不会说的。
可是,就算告诉他的确吵架了,他又能做什么呢?也不过是蛤蟆鼓肚子——干生气而已。
他不是那种遇事挺身而出的父亲,她也不是凡事都向父母求助的孩子。不过,他能过问一句,共情几分,她就满足了。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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