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少年嗓音空灵宛若深海的鲸鸣,然而他的声音似乎和他的容貌一样,只要抵御过一次,就会自然而然地生出“抗体”,“告诉我你的名字。”
宋从心哽了一瞬:“宋从心,道号拂雪。”
少年,不,重溟少主姬既望听完后便点了点头,也没有继续询问宋从心的宗门以及传承,反而直呼她的名字,道:“那,宋从心,你怎么知道东海发生了异象?就连我们也是最近才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姬既望此话一出,宋从心不知为何竟在这位修为高深莫测的重溟少主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不通社交的气息。她惴惴不安的心突然间便平静了下来,抹了一把脸,试探道:“早听闻重溟城排外,少城主如此直言不讳,便不怕我将消息传递出去?”
“啊。”姬既望仿佛被提醒了一般,毫无语调起伏地应了一声,他突然抬起手,往宋从心耳根后一抹。
宋从心感觉到有什么冰冰凉的东西钻进了自己的皮肤里。
“在问题解决前,你必须留在这里。”姬既望抬起一只手,他表情平淡,十指都戴着没有任何雕琢的白银指环,紫蓝色的耳鳍微微一动。明明是一条鱼,此时却仿佛一只挥着爪子威胁鼠的猫:“敢逃跑,我就把你绑回来。”
宋从心:“……”
……
“所以……拂雪此行似有不顺?”
湛玄看着自家师妹那张仿佛天塌下来都永远淡然从容的脸,愣是凭借着“大师兄”的感知,从那双平静的眼睛中捕捉到一丝生无可恋。
“无妨,我能解决。”宋从心死犟着逞强,绝不肯暴露自己招惹了重溟少主之事,只是尽可能详细地将自己在沿海地段发现的情报告知湛玄。
姬既望虽然强得可怕,但其本人却并不是一个顽固不化、无法交流的人。和大部分的重溟城子民不同,姬既望并不排外。即便是宋从心这样的仙家弟子,在确认过她的确没有恶意之后,他也没有限制她在重溟城中的行动。更甚至,他还给予了宋从心很多有用的情报。
“我们目前所在的城池,其实应该叫做‘日照城’,真正的‘重溟城’,应该是位于深海中的那座废弃的前哨城市。”宋从心道,“这是只有年岁较大的海民才知道的事了。如今,不管是外界还是新入户的子民,都已经模糊了这两处城池的边界,将其统称为‘重溟城’。”
“我在海边遇见了一种似人似鱼的怪物,这种怪物十分诡异,它们行动如常,却并非活物……或者说,并非常态的活物。它们昼伏夜出,会袭击一切血行燥热的生灵,因此海民夜晚时分都不会靠近大海。他们称呼这种怪物为‘被大海吃掉的人’,又叫‘亡海者’。”
“初步判断,亡海者是死后异变的人。”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觉得背后一凉,同时,又陷入了一种难言的沉重。
“‘被大海吃掉的人’……吗?”宵和神情沮丧,好半天,才露出一个难看的强颜欢笑,“果然,那个涡流教就是那种东西……真是……”
湛玄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如果只是单纯的死亡,他们或许只会感到悲伤。但连死亡都不得安宁,遗体更是被外道亵渎,这便令人感到愤怒了。
“所以,不是妖物作祟,不是自然异象……重溟城的海民一直以来所抗击的,是被‘大海吃掉’的同胞?”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宋从心摇了摇头,她一直站在窗外,跟湛玄等人保持着一定距离,“这些天,我暂时无法归队了。那些‘被大海吃掉的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奇特的气味,一旦近距离接触便会附着在人的身上,从而引发其他亡海者的猎杀。重溟城的子民对这个气味十分敏感,哪怕只是沾上一点点,他们都能轻易分辨出是何时沾上的。”
“原来如此。”湛玄微微颔首,拂雪做事惯来妥帖,“但是这样一来,队伍中少了一人,我们恐怕很难瞒过城中的守卫。”
“无妨,再过一段时日,他们便没空管外来者了。”宋从心摇摇头,“那具偃甲人偶能暂代一段时间。若是对方查问,师兄便这般……”
宋从心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了湛玄,听了这个计划,湛玄顿时露出了一个啼笑皆非的神情,迟疑道:“这……这会不会不太好?”
“非常情况,当用非常手段。”宋从心想起明尘上仙的提点,深感有理,“除此之外,我还打听到一点……原‘重溟城’实际上并非是完全由姬家与海民共同建立的城池,或者说,姬家是在‘氐人国’的废墟旧址之上,建立了原来的‘重溟城’。”
“氐人国?”宵和突然探过头来,惊疑道,“是那个已经灭绝的氐人族?他们曾经的根据地不是建木以西吗?究竟是何时迁来东海的?”
“不知。”宋从心沉声,良久,她才终于说出了此行最重要的一条情报,“先前我推断,吕赴壑之所以轻易放我们进城却又处处防备我们,是因为一件对于重溟城而言很重要、但对于外来者而言又不是那么重要的‘秘密’。他们防备小人,却不防备君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是什么?”
“我们入城之时,重溟城收到了来自深海地带的求援信号——三十年前失踪的那支精锐队伍,很可能还有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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