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纪云袖为之一惊,转眼又想到什么,有些不敢置信:“莫非?”
“就是那尾毒蝎,为何会变成如此,我亦不知,但想来与清廷脱不开干系。”
“这家伙应该是吃过什么鬼玩意,靠外物勇猛精进,却不能收发自如,死后更是还能活动,力大无穷。如斯变化,闻所未闻,既不符合拳理,又不符合药理。”
“可能还有传染性,等会儿房间、衣物都得消杀一遍。”
程舟用封泥堵上盖子缝隙,又另用酒精细细洗手:“我回来前被内务府的人堵住,跳水前还看到了大队兵马调动。”
其实这举动没多少实际作用,程舟近距离跟尸鬼拼斗,又在珠江水里游了那么久,要中招的话早就中招了,不过总比没有好,至少能降低一下纪云袖被传染的风险。
程舟回忆起前世末日文的描述,生化电影的画面,心里不禁有点发毛,倒不是说害怕,而是恐怖谷效应产生的本能不适。
“边处理伤口边说。”纪云袖不由分说,替他把袖子捋到手肘的位置,又嫌麻烦,干脆直接扒掉上半身衣服。
出去刺杀那些十恶不赦的家伙,难免会有受伤的时候。
几年时间下来,程舟身上就留下了许多疤痕,有剑刺、有刀割,甚至弹丸留下的洞孔。
纪云袖眉头紧锁,为程舟处理伤口,手法熟练,显然对这类伤情并不陌生。
她轻轻抚过他的前胸后背,动作温柔,像是情人抚摸自己的心上人,不过,后续的下针,又好似在对负心汉出气,重要穴位扎进一簇簇银针,针尾微微颤动,可见劲力之深。
再之后,则是一阵啪啪啪声,纤手来回穿梭,不停按摩拍打。
瑶赤手的发力快优点,被纪云袖运用到极致,将一股细微的柔劲,变成了淋漓的甘雨。
于是那发青的肩骨处,开始渗出一些暗红的血珠。
程舟咬紧牙根,偶尔发出两声哼哼。
开始时候是痛的,后面是因为麻酥酥的舒畅感。
“这里东西不齐,眉心毒患没法处理,老弟你自己撑着。”
纪云袖从药柜中取出各种药材,迅速地调配好一丸膏药,贴在了肩膀处:“省城的同志撤得差不多了,还剩下精武联会的弟兄。”
同志这个名词可追溯到先秦《国语》,在当下几与反贼乱党同义,程舟与纪云袖之间,除了干姐弟与同门外,便是这种关系。
当初他学艺有成,出门几次路见不平,开始行侠仗义刷声望,与一名洪门大夫打过交道。
那名同行名曰帝象,倒也没成冤家。
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也长着一张似是而非的脸,跟前世某位老戏骨很相像,既通医术,更通拳术,武功极高,一双铁拳纵横四大洲,难逢敌手。
练拳如登山,一练一重天。
每一代人里,或许能出几十个一练大成的大拳师,但二练大成不会超出十指,有时一个巴掌都能数完。
这位帝象先生,便是当世罕见的二练大拳师,对上八极门的李同臣,三大内家拳合练的孙涵斋,估计也不分轩轾。
他自海外归来,周游各地,秘密联系有识之士,创立一个青天盟会,合并了许多会、盟、社,被尊称为大先生。
其人宣传的思想和抱负,出发点很好,可惜是空中楼阁,不切实际,随着时间发展,必会所托非人,遭到扭曲。
这是一支蜡烛,照亮黑夜,越烧越短,却非不灭的明灯。
君子之交淡如水,合则留,分则去,程舟能够看出他对这片土地的感情,就提出一些前世见解,点拨思路,开拓视野。
他们通过商业活动,投资中外贸易,赚取大笔钱财,又从整肃武行着手布局,广收门人弟子,渗透进各行各业,打造一套严密的基层组织。
那些为非作歹、冥顽不顾的拳师除去,洁身自好、作风正派的武人拉拢,真正愿意为民做事的同道再吸纳进来。
虽然画风有点走偏,某种意义上很像武侠里的经典阴谋反派,却也几乎一统两广白道,极大挤压了灰暗势力的生存空间,取代清廷在这些边角底层的影响力——即便是封建**达到顶峰的时代,皇权依旧做不到下乡。
精武联会便是成果之一,与青天盟会关系密切,铁马骝治标之后便由他们负责治本善后,经济民生方面还得到省城富豪白家扶持。
纪云袖收起银针,说道,“昨天收到电报,大先生那边准备就绪,只等我们发出信号。”
几年的发展,盟会经费筹措完毕,军火储备充裕,开始酝酿起事,海内海外的志士,都在悄悄集中。
不过就程舟看来,他们拿出的计划实在粗劣,居然打算兵分数路。
须知老龙虽迟暮,振奋余勇,尚有一战之力,正面硬抗很容易就会被扑灭。
兵法奇正相合,虚实相应,想要取得大胜,就得声东击西,分散清廷注意力,令其来不及调兵支援。
于是程舟给出的方案,更为激进,但也实际,即通过诱饵制造假象,拖住清廷精兵强将,集中力量攻其薄弱处。
这个当诱饵的人,放到阴谋论小册子里,大概会被叫做“弃子”吧。
他不姓康,也没当过老师,更没有流血请自他人始的作风,此事当仁不让。
铁马骝这个马甲身份,闹出那么大动静,属于有意为之。
暗杀贪官污吏、土豪劣绅,能求念头通达,能给金手指充能,能替清廷掘墓,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