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寻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恶人,哪怕这些年有很多的理由可以让他心安理得的做一个坏人。
但他不介意做一次恶人,如果这个间谍敢拒绝他的提议,明年的今天就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忌日。
间谍沉默了很久,最后缓缓点了点头同意了卓寻的提议。
“三年前用寻字营的行踪和你做交易的是谁?”卓寻迫切的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在这一刻,三年的等待,一个月的日夜兼程,风餐露宿,数次的暗杀仿佛都可以得到回报!
间谍面色复杂的看着卓寻:“我希望你不要食言,放过我妻女一命。”
“我不是君子,但我也有自己的尊严。你妻女如果确实是无辜的,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便可以保证她们的安全。卓家,就是保证”
间谍闻言轻点头说道:“卓家大公子的信誉天下人都知道,我相信你。”
他站起身,走到那早已凉透的茶水,用指头蘸茶水写下两个字,卓寻上前看去,看见桌上用茶水写下的字,许久不曾回过神来。
间谍看见怔住的卓寻,很是真诚的问道:“您还是坚持要报仇?”卓寻沉默了,似乎这三年的坚持在此刻变成了一场笑话。
间谍见此情形,内心也多了一份无奈:何必呢?明明都猜出是谁干的了,非要来这里找一个答案。装一个瞎子这么难吗?非得所有伪装都被撕破,坦诚相见的那一刻才甘心吗?
但此时卓寻抬起了头望向间谍,眼神里多了几分深邃,他并没有回答简谍的问题,反而问道:“还有什么话想说?说完好上路。”
间谍闻言也深深叹了口气,苦笑道:“大人您从小在赵国长大,应该知道赵人火葬的习俗,您能否将我的尸体烧成骨灰洒进洛河里。说来可笑,来洛京很多年了,一直听同僚说起洛河两岸有数不清的良人美景,喝不尽的花酒,看不完的才女佳人。是纸醉金迷的好地方,一直没机会去见识一番,既然生前不曾去过,那便让我死后长伴,不知可否?”
卓寻听完他提出的请求,摇头拒绝:“火光太大,会惊动堂里的人,赵人不是会在死前给亲人留下自己的一缕头发吗?我可以帮你把那缕头发放进洛河里。”
“那便有劳大人了。”间谍感激的向卓寻拜了拜。
卓寻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药粉,“此药无色无味,会让你死的不那么痛苦。你的妻女不会知道你的身份。”说罢便将药粉融入茶水之中。
间谍此时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心神,感激的看了卓寻一眼,用颤抖的手努力的稳住茶杯,不让茶水倒出。望着泛绿的茶水里倒影出自己的脸,那张毫无生气的,平平无奇的脸庞......
他很讨厌这张脸,也讨厌他自己这个人。在他的一生中总是充满了欺骗与秘密,在大周的每一刻,他都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每时每刻都在担忧会暴露身份。
只有在夜里,听着妻子睡时沉稳的呼吸声,他才会松下紧绷的神经,浅浅的睡一阵,多年来从未改变。
而现在他终于可以放下所有戒备,好好的睡一觉了......
他颤抖着将含有剧毒的茶水的饮下,喉间感到一丝甘甜。这一世他身为赵人,无法向自己的妻女坦白自己的来历,每日只能怀着秘密难以入睡,而在此时他终于可以用自己的死为妻女换来一份安稳的生活。
活着的时候总有太多的身不由己,直道死的那一刻他才有机会为妻女做一些事,想着这些,心里对妻子和女儿的愧疚更甚。
只盼来世,可以报答吾妻......
良久之后,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偏房被人粗暴的打开。
一个身披紫金甲,头戴束发金冠,身材高大威猛的武官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一个身穿大周官服的老人,头戴五梁冠,原来是北镇府司的府尹大人。
武官冷漠的看向地上的尸体抬手一挥,身后几个披甲武士立刻上前抬走尸体。
院外众文官见平日里那个默默无闻的同事竟死在偏房里,都议论纷纷。一时之间人心浮动,人人面露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