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好,阳光充足。
若是平常,修道院的空地上会架起成排的晾衣杆,修女们忙着打扫清洁,浆洗晾晒。
又或者扛着锄头去菜园里耕种除草,采摘些瓜果蔬菜,满足饮食所需。
院里的墙壁需要粉刷,花坛需要清理,或者去厨房帮忙,总之有很多活要干。
可今日修女们却没空做这些。
她们在胸前别上白菊,三五成群的聚在修道院的墓园,唱响悲伤的挽歌,送别离去的逝者。
几十座新坟里埋葬着在黑暗侵袭中惨死的遇难者,占了修女总数的四分之一。
再加上参与叛乱的‘异端’修女,修道院无法继续运作,陷入瘫痪。
盲眼的朱丽叶跟在送葬的队列中,用手指触摸每一块墓碑,许多熟悉的名字陷入永恒的长眠。
特蕾莎嬷嬷是修道院的院长,一贯古板、保守、清贫。
没谁想到这位院长会突然成为异端头领,带领几十号成年修女步入邪恶的怀抱。
更糟是如何善后?
事发已经好几天,城里官僚不但没拿出个处理章程,反而因为争权夺利而斗得愈演愈烈。
因为院长嬷嬷成异端,修道院全体受牵连。活下来的修女不但得不到安抚,还成了调查对象。
在墓园的送葬队列外,教会派来的加德纳阁下正一脸不耐的等着仪式结束。
作为刚刚就职的临时院长,加德纳来自教会裁判所,是一名裁决牧师。
因为事发当天不在场,他是教会少有逃过一劫的高阶神职人员。
事后,加德纳被派至修道院调查‘异端余党’,一份卖力不讨好的差事。
在裁决牧师眼里,修道院幸存的修女都有嫌疑,每一个都像是异端同伙。
送葬的修女们缓缓从临时院长的面前走过,被其刀刮似的目光逐一审视。
几天功夫,修女们已经被审问了好几遍,所有人都齐刷刷的表示自己是毫不知情的受害者。
得到的回答越统一,加德纳越是不满,认为这是串供。他已经在考虑对顽固份子用刑。
让嫌犯的骨头开口说话。
在临时院长的目光面前,修女们畏畏缩缩,无人敢与之对视。
只有在队列末尾的朱丽叶和同伴挽手离开时,其眉目闭合的脸在临时院长面前一晃而过。
“瞎子?”加德纳喊住了盲女,头脑里回忆修道院为什么会有这么个女人?
挽手的同伴受惊般逃开,生怕受牵连。朱丽叶只能留下,低声应了句‘是的’。
加德纳回头一招,从随从手里取过一叠审问记录,挑出跟盲女相关的几页。
“你说事发当晚,亵渎者之女送来一名叫维克多的年轻人,特蕾莎亲自将其关在忏悔室?”
“是的。”
“可忏悔室里并没有发现什么年轻人。”
“我并不清楚。”
“你在撒谎。根据其他人的证词,你负责给忏悔室的人送食物和水,怎么可能不清楚。”
“阁下,我确实不清楚。”
“别再心怀侥幸了,你不可能瞒过去的。
很多人的证词提到事发当晚有個带提灯的小子出现,而你就在那小子身边。
那很可能就是叫维克多的年轻人,更可能是亵渎者的同谋。而你也是同谋的一份子。”
加德纳再次挥手,两名随从扑上前,一把将盲女按住,“将嫌犯关起来,我要亲自审讯她。”
随从只觉朱丽叶面容姣好,将其按住时不由得身体燥热。
教会内部门众多,裁判所最以凶名著称。
裁决牧师更是掌握神职人员的生杀大权,一旦被他们视作异端,生不如死。
在裁判所里,炮制女犯的手段尤为酷烈。特别是年轻漂亮的,更是饱受蹂躏。
朱丽叶被按倒时只觉浑身疼痛,脸色发白,止不住的两腿颤颤。
若是可以,她恨不能立刻咬破藏在牙齿内的毒囊。可她又怀着一线希望,也许有人能来救自己。
加德纳对收拾人的经验太丰富了,一看盲女的反应就知道自己逮住个心里有鬼的。
正常嫌犯要么喊冤,要么语无伦次,不可能如此淡定——一句话不说不求饶的,无疑是顽固份子。
“好,非常好,总算让我发现个有问题的。撬开她的嘴,肯定大有收获。”
眼看朱丽叶被拖走,在场修女噤若寒蝉,人人自危。
她们对裁判所的人本就没任何信任,连朱丽叶这种平日逆来顺受的都要受刑,谁还能逃得掉?
自救,立刻自救,必须向外求援——可向谁求援?
在排除教会和官僚后,所有修女能想到的人选就只剩一个。
黑暗降临那天,理智疯狂的夜晚,带着提灯来拯救自己的少年。
那是唯一无私无畏之人,事前没提任何要求,事后没要任何回报。
修女们逃回宿舍,以最快速度综合所有人的记忆。
“维克多,应该叫这个名字。”
“他的同伴叫达武,用锤子的那个,”
“我认识达武,他父亲是个铁匠,住在码头区。”
有名字、职业、住址,找到达武就不难。
修女们以最快的速度凑了笔钱,请修道院的杂役帮忙通风报信,求带提灯的少年来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