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两国朝臣谈判不欢而散,今夜盛宴又重聚一堂,诸臣抛去昨日干戈,相互拜谒有礼有序。
舞双殿靠墙面三尺之地摆放着金饰木雕多折屏风,将教坊司乐手尽掩其后,殿中诸人只能听闻弦索高奏响器齐鸣,乐声悠扬古韵,令人陶醉其中。
崇明帝重佛礼,使团盛宴依旧不出席。他派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盛洪海同内阁首辅兼吏部尚书郑观鹤来主持席面,两位分别是内外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因此也算不上寡恩。
舞双殿宏伟高大,大殿尽头垂挂着绣有黄龙的帷幔,东西两面排列着黄锦孔雀翎的褥垫,每只褥垫前对应着雕花亮面木案,确保一人一席位。
帝京六部九卿官吏众多,四品以下的官员没有资格出席。晄朝皇室成员凋敝,除了景王凤樘与楚王凤霆霄之外,二公主凤待姊也出席了此次盛宴。
她性格娇蛮又爱热闹,崇明帝怕她生事,派了宫正司的云静勋来看顾。云静勋任职宫正司宫正一职,掌纠察宫闱戒令谪罚之事,冷面不阿,从不枉法徇私。
凤待姊落座在女眷席首位,她看着身畔空荡的位置,转首对着贴身宫女窦小泉道:“萧轹灵好大的脸面,本宫都到了这么长时间,她还没有到!”
窦小泉给她倒了杯茶水压火,哄慰道:“公主,还有一刻钟才开席,轹灵公主定在路上呢。”
“我听闻......”凤待姊今年十五岁,正是爱美的年纪,她顿了顿,才道,“桦国的这位公主,才情无双,姿色倾城,多年未许人家,耽搁到现在多大了?”
窦小泉知道凤待姊这话是存了同轹灵公主比美的心思,拣了些顺心的话来说:“轹灵公主芳龄二九,及笄后桦国皇帝将她许配给了桦国的一位将军,但不知何故又与之取消了婚约,耽搁到了现在。”
凤待姊闻言若有所思,举着桐花镜细细观摩自己额间绘好的朱砂花钿,轻嘲一声道:“坊间传闻她红颜倾城,还不是没有男人要嘛。不过话说回来,她都跟别人退了婚,怎么还有颜面嫁给父皇?”
窦小泉不敢交代实话,也不敢不交代,支支吾吾道:“她是桦国皇帝唯一的嫡、嫡公主......身份尊贵得很......”
凤待姊闻言将桐花镜一把砸向窦小泉额头,怒斥道:“贱人!你敢暗讽本宫是庶出?!”
云静勋坐姿端正,掀起眼皮看了眼这位刁蛮的公主,道:“小泉,下去包扎吧,我亲自侍候公主。”
窦小泉看了看怒气蓬勃的凤待姊,双眸含泪躬身退下。
云静勋声音里不掺杂一点感情,身躯端坐漠然不动,道:“陛下刚解了殿下的禁足,殿下还是收敛点脾性,莫要再来宫正司的好。”
凤待姊气闷,恨恨甩了甩袖子。
“桦国二皇子、轹灵公主到——”
朱衣太监一声高亢的吆喝穿过长长的舞双殿过道传到众人耳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殿门。
萧轹灵穿着一身朱红色金绣云霞翟纹绫罗裙,领口绣有缠枝花纹,腰缠月白绸绦,仪态娉婷端方。她今日梳着一头灵蛇髻,长得琼花玉貌,气质温婉,行路好似步步生莲。
晋安同风檀坐在靠殿门处,随着萧轹灵背影远去,晋安口中的酒液也流下来,他喃喃道:“檀哥儿,她长得真好看......”
他侧首看了眼身畔含笑远眺的少年,摇了摇头,“还是檀哥儿容貌更胜一筹,总觉得有股......神性......?若是檀哥儿穿上那身衣裳......”
风檀看着他这副两眼发直的模样,猛地拍了下他脑门,笑骂道:“我乃堂堂七尺男儿!话说回来,晋安小弟,你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怎么见到容貌好看的就流口水......”
见风檀如此嫌弃,晋安忙擦了擦唇下涎水,悻悻然道:“我、我也不知道,就是看到长得好看的就心生向往......”
他们这边窃窃私语,上首处盛洪海的声音如雷贯耳传来。
“开宴——”
语毕,身着霓裳舞衣的宫女们鱼贯而入,金饰木雕多折屏风后的声乐手们陡然换调,一曲《兰陵王入阵曲》从指尖弹开。
此次盛宴饮食交由光禄寺操办,光禄寺的两位寺丞搜罗来天南海北的美味珍馐,乘具都用一等琉璃浅棱碗,酒液选取尘封二十载的御酿酒,一应物什摆放在雕花木案上,让人食指大动。
凤待姊怄气地坐在萧轹灵身畔,她对萧轹灵的敌意来得并非莫名其妙,萧轹灵长得比她美,如今还要抢走崇明帝对母亲苏贵妃的独宠,她早在听闻和亲消息时就同崇明帝闹过一通,之后被崇明帝发往宫正司关了禁闭,勒令她好好学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