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很熟练的在甲板上画了一副简单的舟山群岛地图,指着一个位置,“这就是丁火根的岱山岛。”
“这是舟山大岛(本岛),这是双屿,这是衢山…”
“这是一条水道。”
老将提到水道,语气加重,还刻意点了点。
“松浦忠信起码纠集了一千多倭寇海盗,丁火根只有六百披甲,敌众我寡。”
“而且,松浦忠信是有备而来,丁火根不但不知情,他还要护着岛上的百姓。”
“倭寇联军会在衢山汇合,然后夜袭岱山。丁火根也来不及对外求援了。”
“稚虎,俺要考较考较你。这一仗,如果你是丁火根,怎样既有胜算,还能损失最小?”
戚继光说完,也不等螟蛉之子回答,就紧着对付刚刚起锅的红烧带鱼。
“不急。你慢慢想,俺先吃点下酒菜。”
宁采薇早就懂事的给他满上酒。
等到戚继光吃完几块鲜美可口的带鱼,喝了两杯烈酒,朱寅才缓缓说道:
“爹,根据消息,松浦忠信等人的兵力,最少也是丁火根的两倍。岱山岛虽然人口不少,却多是普通百姓。”
“六百披甲,防守偌大的岛屿,怎么也守不住。相反,敌军却可以集中兵力,从任何地方上岛,占尽主动。”
“丁火根在爹麾下十年,是水师良将,他岂能不知道这个弱点,而不未雨绸缪?”
戚继光露出一丝赞许的神色,一手夹起黄鱼头,一手护住胡须吸着鱼头,“滋滋”两口。
然后放下鱼头,“哧儿”一声嘬干杯中酒,这才放开又长又密的胡须,惬意的舒口气,缓缓说道:
“稚虎啊,看来你已经有谋略了。嗯,你继续说。采薇,满上。”
朱寅扫了眼小案上的两盘鱼,咽了一口口水,伸出一只小手指着指着一个位置,用力一点。
“这!一副简图,爹却刻意画出这个水道,粗中有细,必有用意。”
戚继光听到这里,不禁停杯不语,微微颔首,神色越发赞赏。
朱寅见到戚老爹的神色,心中更加有底,小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丁火根若非庸才,必然会在这条水道,预先秘密布置一道诱敌杀招。”
“他兵少,无法顾全百姓。一旦发现敌军到了,他可能立刻下令百姓携带粮食乘坐小渔船进入水道暂避。”
“这是保护百姓、专心应敌的最好办法。”
“敌军多半不会带小鱼船,大船又进不去水道。那么他们最好的法子,就是搁浅最少两艘大船,堵住水道出口,企图瓮中捉鳖。”
“毕竟,人口钱粮是最重要的战利品。不堵住水道,数千渔民就能乘坐小渔船,带着钱粮分头突围,茫茫大海哪能抓到?”
“那么,兴师动众、不计代价的攻打岱山岛,又有什么好处?”
“所以,人口钱粮就是诱饵和阳谋!”
“哈哈哈。”戚继光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次,他没有吃菜就干喝了一杯酒。
似乎朱寅的话能下酒。
朱寅继续说道:“一艘大船封不住水道,就算只有两艘大船坐摊搁浅在水道口,那么就要吃大亏。”
“两艘大船,怎么也有数百海盗吧?”
“如果孩儿是丁火根,在布置杀招时,就会预先在水道口两侧的岩洞中,布置两个隐蔽的炮台。”
“到时,海盗大船一搁浅,隐蔽炮台就会近距离轰击,顶着脑门开瓢,两艘大船上的海盗,就是灭顶之灾。”
“这种地利之下,只需要四门火炮,二十个炮手,就能干掉数百海盗!”
“如此一来,敌军士气大挫,兵力优势变小,进退不得,左右为难。”
“继续封堵水道,就会继续遭到隐蔽炮台的轰击不断流血。若是放弃封堵水道,那就是放弃了人口钱粮,又为何拼命?”
“那么,联军必然产生分歧,也就不足为惧。”
戚继光神色很是欣慰,忍不住拍拍朱寅稚嫩的肩膀,说道:
“老夫故意画出这条岛中水道,虽然是暗示,可你一下子能想到是诱饵和阳谋,足见聪明过人。”
“不错。这条水道就是岱山岛给敌军的一根绞索。丁火根是良将,在老夫麾下十年,他必然会利用水道,布置杀招。”
“除非海盗不在意人口钱粮,但那怎么可能?狼还有不吃肉光拼命的?”
“一旦此计成功,海盗死伤数百人,就只能败退了。”
“就凭那些海盗小头目,也很难看出这个布置。”
“可是此计还是有一个很大的漏洞,非常致命的漏洞,而且防不胜防。”
戚继光说到这里,不禁微叹一声。
朱寅自己是干情报的,他哪里不知道戚继光的担心?
“爹是担心内奸?唉,这的确是防不胜防。”
戚继光放下酒杯,“你不懂倭寇的习性。倭寇身材矮小健壮,性格最是奸诈刁毒,最擅用奸细,对于军机刺探极其重视。”
“倭寇没有足够的消息机密,是绝对不会动手的。他们敢动手,那必然是窥探到机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