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兰看到宁清尘被自己喂饱后心满意足的睡着,不禁低头亲了亲她的小脸蛋,说道:
“你吃了我的奶,我就是你的乳母了。”
就算宁清尘不是她的孩子,她也忍不住露出母性的微笑。
这使得长相并不算太美丽的她,顿时变得美丽起来。
她轻轻晃着宁清尘,口中唱着一首女真儿歌:
“扁嘴鸭妈妈呀,她长着鸭子头。你不要奇怪呀,她把冰天啄开一万个窟窿。她啄扁了嘴巴呀,我们才能看到日月星光……”
宁清尘在她的儿歌哄睡下,居然睡的越发香甜。
宁采薇抱回妹妹。朱寅对吉兰道了谢,又将小真格还给她。
真格也睡着了。
然后,两个女婴一起被放在炕头上的摇车里。
摇车边上挂满了兽牙,一串一串的。这是辟邪的。小孩子的魂魄不会被林中的鬼怪偷走。
吉兰坐起来,在东炕头的木盒子里,如数家珍的寻摸一阵,翻出来一颗野猪牙。
女真人爱收藏兽牙,尤其是老公野猪的獠牙,和老野母猪的门牙。
最珍贵的是传承数百年的“老牙”,经历时光的侵染,成为最好的“灵佩”,一般只有萨满和贵族才能拥有。
吉兰找出来的,是一块野母猪的门牙,看上去温润如玉,是个几十年的老物件了,算是一件“灵佩”。
按照习俗,男孩子佩戴公野猪的獠牙,女孩子佩戴母野猪的门牙。
吉兰用彩线穿过母野猪门牙,做成一个简单的吊坠,挂在熟睡中的宁清尘脖子上。
“乳娘送你一件礼物。”吉兰轻轻说道,“希望你在佛朵妈妈的保佑下,就像柳树芽芽那样快快长大,一年一个一样。”
朱寅低声对宁采薇翻译道:“吉兰送你妹妹野猪牙,对他们来说是好东西,灵佩。”
宁采薇又少不得道谢,朱寅又少不得翻译。
很快,晚饭就开始了,炕桌上摆满了饭菜。
和汉人不同,女真人是一定要吃晚饭的。
因为女真人晚上也常常去打猎捕鱼,需要消耗体力。
此时的底层女真猎户,饮食还非常简单。远没有历史上入关后那么丰富。
朱寅和宁采薇看到,就是桌上的餐具,也都是圆不圆、扁不扁的的红泥陶器,烧制的非常粗糙。
陶碗很大,就像是个盆子。
碗筷的数量,必须都是双数。
一盆杂面馍馍,一碗苏子油炸的鱼干,一碗白肉血肠,几碗酸汤子。
最让小客人熟悉的,就是萨其玛了。
萨其玛又叫“狗**糖蘸”,但并不是真的用狗奶当原料。
所谓的狗**,其实是一种东北森林中的美味野果。
接着,就是热气腾腾的陶罐火锅了。这是女真猎户的家常菜。
甚至在野外狩猎时,也架起火堆烧陶罐,将猎取的新鲜野味,直接片成肉片,下到陶罐里煮,蘸着盐巴和野韭菜吃。
女真普通百姓最爱吃猪肉,尤其是黑猪里脊肉。汉人眼中金贵的鹿肉羊肉之类,他们反倒不爱吃。
眼下,这桌上的脍肉片就是黑猪里脊肉。是女真少年梅赫,从冰坨子刨除来的冻肉。
当然,爱喝酒的女真人岂能无酒?
一坛子浑浊的米酒,也摆上炕桌了。
大陶碗满上。
朱寅和宁采薇见到这桌酒菜,心情十分复杂。
说实话,作为两个养尊处优的现代人,和四百多年前的林中女真人同桌吃饭,面对如此简陋的条件,不嫌弃是不可能的。
可是他们根本没有嫌弃的资格。
主家真是一片好意!
对于主人来说,今日款待远方来客,真是没有小气,已经拿出了最好的酒菜。
平时,他们可舍不得这么吃喝!
“来!喝酒!吃肉!”
“小客人从哪里来啊?要到哪里去呢?”
“为何没有大人跟随?”
主家一群人十分热情,一边吃肉喝酒,一边和朱寅闲聊。
朱寅也拿出豪爽的样子,小大人般应酬自如,不时让对方哈哈大笑。
宁采薇听不懂,只能微笑着矜持的吃饭。
不能说好吃。
因为调料缺乏,烹调技术简单,口感十分粗糙,甚至是粗劣。
难得的都是原生态纯天然食物,有食物自身的香味,营养肯定没问题。
女真人喜欢喝酒,也喜欢酒量大的朋友。
朱寅虽然不到九岁,可酒精考验的酒量,也不是这个时代的女真人可比。
好几碗米酒灌进去,一点事也没有。
一顿饭还没吃完,仅仅喝了几碗酒,朱寅就和主家混熟了。
“哎呀,这个牛牛酒量这么大,要是长大了,一定是个英雄啊。”
“真是个小男子汉,这么小就这么能喝,是个有福气的。”
“真能干!六碗酒了,一点也不见醉呀。”
几个主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夸赞不已,更加喜欢这个汉家小客人。
朱寅却很是无语。
喝酒就是本事了?还能干?英雄?
这算个屁的本事啊。
而那女真少年,喝了三碗酒就有点醉了,他很是惭愧,在朱寅面前有点抬不起头了。
“牛牛。”男主人放下酒碗,“辽阳城太远了,你们现在很难回去的。”
“等到雪化了再走吧。你们先在这里住下来吧,等到尼莫妈妈(雪神)回到天上,大雪融化的时候,你们再走也不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