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在诛神司内,圣上已经让梅俊苍暂代了督查院院长的职位,加上那小子离京之前,明晃晃的将自己天京中绝大部分的人和事权力交给郝仁,胡文郎,那么从事实上,无论梅俊苍和那小子是不是在用苦肉计,他们都已经分道扬镳,无法回旋。”
“圣上会在诛神司改制中顶住周铁衣绝大部分压力,伱只需要以右将军府的名号,收拢武勋子弟就行,不能够让他将诛神司经营得铁板一块!”
尉迟破军说到这里,语气轻快了不少,“诛神司的权柄日益扩张,我们都看在眼里,就像我们知道他那个火车商会一日千里一样,今日朝廷之上,儒家为什么要从铁矿入手,不就是想要通过虎威兵坊拆分他那个火车商会吗,再好的堡垒也可以从内部攻破,这比从外部攻破容易十倍……”
尉迟破军还没有说完,尉迟敬忽然打断道,“爷爷!”
尉迟破军的目光从思考之中重新落回现实,惊诧地看向自己的长孙。
这是第一次,他的长孙打断他说话,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不该呵斥。
忽然,他带着笑一叹,“说。”
尉迟敬反问道,“爷爷,如果他预料过这件事呢?”
尉迟破军脸上的笑容一滞。
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
最开始联想到的就是今天朝堂之上司律青空规的表现,青空规为梅俊苍请功,成为今天周铁衣布下大局关键的一环。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尉迟破军笑容收敛,认真地问道,“什么时候?”
尉迟敬没有隐瞒,他带着几分感叹,“爷爷还记得五月十五,他将诛神司内纨绔的武勋子弟第一次扫地出门,我来请教您之后,去与他单独饮了一次酒吗?”
尉迟破军回忆了片刻,微微颔首。
“那天夜里,他与我聊了很多,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他觉得爷爷你老了,已经没有雄心壮志,所以让天京武勋在儒家文官面前如绵羊。”
尉迟敬这次认真看向自己的祖父。
一直以来,祖父在他心中的形象都高大威猛,如同参天巨人一样,不仅为大夏遮风挡雨,同时也为尉迟家遮风挡雨。
但随着周铁衣出现,随着今天祖父谈论起如何党争。
尽管祖父说得在理,但他仍然有种莫名的悲哀。
那就是在战场上战无不胜的祖父终究是在天京待了二十几年,他想问题,看问题,解决问题都习惯用党争的思路,以谋利为先,即使知道自己只是在小局上盘剥利益,即使知道自己在大局上已经棋输一着,但祖父仍然坚定让自己也学着这么做。
尉迟敬想了想,最终说道,“今日看来,爷爷你确实老了。”
书房之中,静默了良久,夕阳的光辉一点点偏转,分割尉迟敬和尉迟破军两人的位置,一人在明,一人在暗。
想象中的暴怒并没有发生,甚至这一次尉迟破军自己都很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暴怒,他看向长孙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庞,虽然稚嫩,但是眼中那坚定,倔强的目光与自己沧桑,疲惫形成了鲜明地对比。
过了片刻,尉迟破军雄壮的身体才微微靠拢椅背,笑道,“你长大了。”
“他当时给你说了什么?为什么你说他料到了我今天这一步?”
尉迟敬思忖了片刻,“他那天晚上说,您现在最想要做的,就是保住武勋的荣华富贵。”
尉迟破军手指敲了敲厚实的檀木桌面,“这不错,所以他认为我应该做什么?”
尉迟敬答道,“改武勋,他说他没有时间和地位,所以只能够是你改或者我以你的名义改,所以当初他其实就同意我收拢天京的武勋子弟,只不过我当初见识了天高地厚,第一时间觉得我不行,所以我没有同意。”
尉迟破军停下敲击桌面的手指,轻笑道,“那现在呢?”
尉迟敬认真地想了想说道,“现在我觉得我不行也得行!”
“为何?”
“因为我不想要走一条错误的路。”
尉迟破军坐在位置上,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畅快,如同狮吼,传遍整个右将军府府,右将军府的众人都能够从中听到右将军的喜悦之情,惊讶地看向书房的方向。
片刻之后,尉迟破军停下笑声,看向孙子尉迟敬,浓墨的毛发张扬,就像是一个坐在王座之上,准备接受挑战的狮王,“好,我要看看你如何改武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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