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殷红油润的珊瑚骨。
拿在手中把玩时温润如玉,簪在美人发间时耀眼夺目,搓一搓软香四溢,揉一揉如同凝脂。若是放在水中养着,又会像一丛火焰喷薄而出,实在是妙。
这东西需得水性极好的人潜入四五米左右的海底,在礁石缝隙中瞪大了眼睛寻觅。找上几百尺见方的海底兴许能摸出几块散落在海床各个角落的姝色,带出水面就要立刻送到积年工匠手上细细雕琢才成。
此刻它正簪在艺伎姑娘鸦雏般乌黑的发髻上,随着她的舞动微微摇曳。
稻妻最好的扬屋总能调1教出最让人满意的艺伎。这些十五六岁的姑娘正值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候,青春的气息即便惨白的铅粉也遮盖不住,眼尾轻佻的水红色以及故意显露出来的颀长脖颈无不充斥着各种暧昧暗示。
她们随着琴师韵味悠远的弦音鼓点翩翩起舞,最是那一低头一抬手的风情,又柔又软好似没有骨头一样。
年长的大人物们无不轻轻点头嘴角微扬,露出满意的微笑。
美人儿就该这样,闲来无事随意把玩,顾不上时她们自己会去寻个不碍事儿角落待着。
垂坠感十足的裙裾中白皙细长的腿若隐若现,每个动作都整齐划一得仿佛镜中影像,遍洒金泥的乌木折扇婉转飘飞,暗藏着艺伎女孩们无法说出口的情丝——若是能叫席间随便哪位大人看中赎身可就太好了呀!虽说无论长幼性别她们都不挑,但……年少英俊的目标更佳不是么?可惜席间两位青年俊彦似乎都心中有事,无暇接受那些飘荡在空中无处着落的情意。
酒席以神里绫人为中心分为两部分,他左面上首处坐着柊家主与九条家主,他右面依次是各家来见世面的年轻人。九条裟罗和神里绫华被安排在席尾,柊千里作为主家负责照顾两位娇客。她很积极的为客人们介绍席间种种珍馐,神里小姐温柔的时不时回应几句点评,九条小姐正襟危坐端庄肃穆。
九条镰治坐在神里绫人与柊千里之间,单纯柔软的女孩就像每一个千金贵女那样优雅温顺,比起席尾看似全神贯注实则走神的那两位,更容易让人产生怜惜与保护的**。
她就像雨后滴着水的纯白茉莉。
当然了,白鹭公主与裟罗妹妹他也是非常敬重的,只是她们太能干了,这种敬重中混杂着大量疏离。
神里绫人打起精神应付两位难缠同僚的同时每隔几分钟就要看看坐在席尾的妹妹。不不不,他绝不是担心柊家大小姐怠慢胞妹。千里小姐是位非常传统的稻妻姑娘,她对自己未来的定位脱不出“某人妻子”的框架,仅凭这个她便注定了不会成为他的对手,社奉行自然乐意对一个无害的女孩温柔体贴些……为什么不呢?
不过虽说少女情怀总是诗,眼下的稻妻却并不是可以坐在樱花树下风花雪月谈论诗词歌赋的情势,希望绫华不要受到这种不良影响。
应该不会,只是做哥哥的难免担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自始至终没有停止舞蹈的艺伎们得到许可撤下去休息,柊慎介含笑看着女儿:“勘定奉行府花园中有一尊鸣神大人的七天神像,千里?不如就由你领诸位客人前去瞻仰一二?”
接下来的对话只属于三奉行,不适合其他人旁听。
柊千里优雅起身,温柔客气的发出邀请。在座没有缺心眼的人,瞬息之后广间内便只剩下三位奉行大人以及勘定奉行为数不多的心腹。
——要不是奉行暴毙这种事必须向鸣神报告,柊慎介不在这儿摔杯为号试试身手还真叫人深感遗憾。神里绫人脸上挂着清浅微笑,心里一点也不含糊的蛐蛐同僚。
柊家主忽然动动身子左右审视,并没有发现令自己突感恶寒的所在,他调整一番终于张嘴往正事上拐。
“诸位,眼狩令施行数载,收效甚微啊!”他换上忧国忧民的表情,一只手压在几案上,另一只手捂着胸口,“总有不尊圣命的刁民怀抱侥幸心理企图反抗,九条大人一定能理解我的苦闷……”
“唉,谁说不是?世风日下!神之眼本就是神明的恩赐,神恩浩荡缥缈,今日赐下明日收回又有什么呢?那本就不该是属于凡人的东西。”九条家主意有所指,三位奉行里只有社奉行神里绫人是水系神之眼持有者,此时不挤兑他更待何时?
月白发色的青年不动如山,嘴角的笑意像是焊在脸上一样。
“不知柊大人有何吩咐?”他轻快的讽刺了一句,甚至还有闲心用手中木箸戳戳面前那枚悬浮在清酒中的腌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