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人杰知他说的实在,跟家族师长说得一般无二,这人倒是洒脱,输的光棍,略捋一捋头发,笑道:“承蒙指教。”慕容飞喝住车辆,下了马车,和王人杰点头作别,抬步要走,只听一人道:“第一剑慢走。”原来是那车夫,只见他慢慢直起身子,一股气势沛然而生,竟是个高手。王人杰垂首低声道:“好教第一剑知道,这位是我族中第一高手,我族叔王侃,江湖人称‘正阳先生’,又叫‘三手剑客’,------”。不待那王正阳有甚言语,慕容飞却早已头也不回而去,声音远远传来,“绝情剑客已败在我手。”他走上岔路,剩下这两叔侄瞠在当场,心下自明,没有后话。
却说慕容飞又行,时正炎热,短披风也脱了,搭在手上,总算混了顿酒菜,倒不肚饥,此等比剑,不在他心。还要寻些饭吃,四下里望望,只见道旁草木青绿,红日当头。林中虽凉,必有贼患隐藏,草丛也深,难保遍地黄金,不敢轻去路边,一头向前,看不见饭铺。
又行了一程,好容易看见前面闪出一片土岗,上有密林,下趁岗岩。眼前却有五株大柳树,团围了一处所在,酒旗飘飘,幡杆飒飒,正是酒肆茶饭。慕容飞看了大喜,急步上前,有小猴子上来,先帮掸了身上尘土,让到里面,这一圈围建了七八间房舍,都是敞亮,又分外干净。慕容飞坐了,小猴子递上手帕,带笑询问:“这位军爷,可用什么酒饭?”“不急,我且问你,这里是什么所在?”“回军爷,这边是南京道第一大去处,唤作:胡良店。军爷要是一路往南,便是宋国河间府地界。军爷这衣帽此间尚可,再往前便难为了,那边正自对峙。”“我管他张老爷打赵老爷呢,你这倒是齐整。”“那是自然,小店是多年老店,往来客商都来,打尖住店歇息,酒水汤汁又好,人人喝彩,叫做:五柳窝,胡家老店。军爷吃些什么?”
慕容飞看了泥墙上餐牌,道:“烧个鸡,造三斤面饼,一碗鲜酱,蒜头熟菜都来。”“小店刚宰的肥羊羔,军爷可要?”“捡好羊肉盛来,再要一壶酒。”慕容飞占了个好座头,店里客商倒有几个,没甚高低,喝了水,片刻只见两个小猴子抬来红漆木食盘,摆了一桌面,刚要走,慕容飞一拍桌子,“怎敢怠慢于我?”原来那壶酒并不是寻常二三斤的锡壶,只是个拳头大小的白瓷壶,比慕容飞背囊里的如意嘴只小不大。慕容飞叫道:“你们欺我远来,这等也叫一壶酒,敢来要钱。”
“军爷稍安,小店这酒是个母酒------”“还有公酒不成?”“军爷说笑,这酒不比寻常村酿,是我家店主私酿的老酒,百来年传下来的酒膏,不能独饮,给客人都是一小壶母酒,后面热着大壶新酒,少顷来了,我自侍候军爷,要调和喝才有风味。”“偏生这多事,我且等着,要是不能喝,便难会钞。”小猴子见多了新人如此责问,应展了退下,慕容飞撕扯热鸡蘸酱,大面饼裹了蒜头,就着熟菜便吃,风卷残云也似,旁边众人见他吃的生猛,都道一声军爷雄壮。食罢,撤了去,又搭上一个食盘,细细的切了羊羔肉,摆的花朵也似,有红有白,放在桌面,小猴子垫着手,提来大锡壶热酒,放在慕容飞眼前一个歪嘴瓷罐,先从小瓷壶中点出老酒,再注入热酒,一瞬时酒香四溢,慕容飞大喜,手抓羊肉,喝着兑好老酒,又吃。那小瓷壶只倒出三次便空了,慕容飞还是要吃,没奈何又取了两壶,待羊肉食罢,共吃了三壶老酒,六七斤热酒,虽不比范阳老酒劲道,却是极其香浓。
慕容飞吃的畅快,会了两分银子,又赏了十数个铁钱,紧扎了衣裳,背了包裹要行,小猴子殷勤道:“军爷慢走,且装了汤水去。”“什么汤水?”只见拎过一个瓦罐,热气氲氲,“军爷不知,我家老酒虽是香甜,后劲却有,军爷慢走慢饮,喝了这汤水,专解酒气。”“吃些酒如何这等罗唣,休要来。”慕容飞见那热瓦罐难拿,早走了出去。
出了店铺,热气扑脸,连忙戴了斗笠,解了衣襟,放开步向东而去,走出十来里路,刚见了些风,只觉头脑发热,耳朵摇摆,脚步虚浮,眼前晃晃,不好,酒意上涌,吐意忒浓。四下一看,土路四通八达,茅草半人高低,急急钻入草丛,越走越厚,直欲寻个干爽清凉草窝睡了,近了土岗,果然草丛深处一大团黄,那茅草年年新绿,岁岁枯萎,酝造了一处草团,四下遮挡,正是一处好睡处。
慕容飞怀抱了背囊,待转一转便要倒卧,哪知眼前一花,只见草团另边,露出一件花团也似锦绣皮袍来,那袍子斑斓缤纷,阳光下水波五彩。慕容飞心下欣然,正瞌睡来了花枕头,伸手一抓,万没想到,那毛团一震一抖,头角挣动,哪里是什么皮花袍,分明是一头巨大花豹。慕容飞一惊非轻,酒早醒了,恨不得叫出土地来问问,如何村镇州府,朗朗平地竟有猛兽!那花豹被人追赶数日,筋疲力尽,饥渴难耐,去村落拖了羊吃个醉饱,就草窝刚睡,不想来了煞星。
一人一兽,眼神对碰,那大猫按捺不住,刚要扑抓,慕容飞更快,不等大猫起身,就着伸出的右手,一抓一按,左手又去,双臂交力,发一声喊,将这豹子头脑死死按在草中。那大猫血盆大口刚要张开,顶花皮就被抓住,头齿前爪都被按在草里,拼命挣扎,前抓后挫,脚爪蹬动,钢尾乱扫,直刨出一个土坑,将四周茅草灌木打得噼啪乱响,到处折飞。慕容飞虽抓住它头脸,可皮毛光滑,手下凸骨出溜,只能合身压上,将大豹上半身都压在土坑里,却腾不出手抽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