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站在妖族这边吗?为何要对我们出狠手!”
口器翕动,无数道乳白色蛛丝铺天盖地袭来。倏忽间,噼里啪啦声响一道响起。
“错了,”
蛛丝被切断,连长度都相同地整齐排列在地面。薛祈安失笑摇头:
“是我站在我自己这边。”
“而你们,选择要不要站在我这边。”话语陡然冰冷。
晴日霎时被乌云遮盖,小臂粗的雷电一道接一道坠落。
蜘蛛精仓皇惨叫:“不是我,是薛家,是薛家派我杀你——”
尚未说完便化为灰烬。
“很遗憾,选择错误。”
少年嗓音温和如春日清风。
暴雨滂沱,焦黑灰烬混入泥水之间,顷刻被冲刷干净。
喉腔涌上股血腥味,薛祈安捂唇轻咳,面色愈白,鲜红从指缝渗出。
他不需要灵根就能控风雷。
可每次都是这样,像要将人撕裂开的痛楚。
院落结界忽地有气息闯入。
他猛然回头,抹去唇边血迹,眼尾有道白色闪电划过。
“你慢点儿,我追不上啦!”
轰鸣声里,姑娘家脆生生的嗓音如雨珠坠落玉盘。
院门大敞,身影远及近。
玄黑的鳖在前边爬,水色衣裙的少女抱着堆什么弯腰在后追。像笔逗号,沿路溅起清亮的水花。
什么样的正常人会追着鳖跑?
薛祈安微晃神,那道杀意凌然的劲雷劈落时便歪了向,打在院里歪脖子树上。
刚现火苗,又被漫天疾雨扑灭。
一瞬间的松懈,窗和地面衔接的墙缝隙立时钻出数只小蜘蛛。
凑在一块,头碰头渐渐膨大。
蜘蛛精最烦的就这儿。
极难杀尽,跟蟑螂精有一比。
虞菀菀对此却一无所知,一手揽着堆什么,另手终于捞起鳖。
她风风火火冲到窗边:“这些是给你的。让师兄帮我施了避水诀。”
可真有意思。
她不比这堆死物重要?结果用避水诀的倒是这堆死物。
这算什么,善意的恩赐吗?
“你怎么穿得这么少,不冷吗?”连说出来的关切话都和料想中别无二致。
薛祈安看她浑身淌水模样,痛得脑袋发晕,已经没力气和她玩这样那样的游戏了。
雷声忽地轰隆作响。
窗却在面前“啪”一声关上。
少女压低了音量,估计是随口一提的自言自语,没料到会让他听见:
“他难道是知道我要回来,特地穿少点给我看吗?哎,要不是怕他着凉流鼻涕脸不美了,我还想多看两眼。窗先关了,省得他淋雨。”
薛祈安:“……”
虞菀菀当然知道这事不可能,可外出在外,面子是自己给的,别人想法是自己猜的。
人嘛,贵在有想象力。
反正薛祈安不知道,她口嗨两句完事了。
看眼远处忽然和煦的天,虞菀菀还有些奇怪。
这天真是说雨就雨,说晴就晴的。她拧着湿透的衣裳,抱鳖快步往里走。
进屋才发现似乎有层雾气蒸腾。
不会被风吹散,缠绕在少年指尖,像片仙气渺渺的飘带。
他面颊好似比之前更白,唇失血色,却如春日新开尚未染透的桃花瓣。
虞菀菀看得心生怜爱:“我买了菜回来,现在给你做吃的!”
薛祈安迟疑地眨了下眼。
饭堂人太多,门口就有菜摊子。虞菀菀读书时就经常自己弄吃的,味道不咋,但起码快和便宜。
倒忽然记起点重要事,虞菀菀和他说:“刚才我在路上听到则通知,合欢宗内有大妖闯入,夫子让大家谨慎外出。但也说宗门一个时辰内会全面开阵法,不必惊慌。”
“还有满春院,就我们离开的那个楼。听说是个妖怪据点,残杀不少人族。今日许是仇家上门,整楼都被杀光了,除去灰烬什么也不剩。”
没杀光的也尽数失踪,比如老鸨,还有被薛祈安揍过的那些人。
“万剑宗修士在附近,彻查后才发现那是个妖怪据点,此事便不了了之。”
其实听说那些现修士还是薛家人,但虞菀菀不想提起触及他伤心事。
“幸好我们走得早。”她一阵后怕,拍着胸脯道。
身后咔嚓似是骨头断裂声响起。
“这样啊,”薛祈安乌睫轻颤,语速放得极慢,温温和和,“那还挺吓人的。”
想杀她是一瞬的想法。
不想杀她又是另一瞬的想法。
单纯觉得有意思了,想知道她还能这样装多久。
他踩着蜘蛛精刚聚拢的头颅,用力碾碎,细雷转瞬将粉末磨灭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