棍法之包罗万象,实让人眼花缭乱。
无花以棍法拒敌,碧光一横扫,便可另一点红的长剑近不了身,棘手的很。
然而,像棍这样的钝器,有个最大的缺点,就是很难一击致命,从来只听说一剑杀了某人,却很少听说有人一棍抡死了别人。
一点红眯了眯眼。
竹杖扫过时,他的身形倏地矮了下去,整个人已一种极敏捷、极灵巧的姿态,自空隙之间一闪而过。
霎时间,他已刺出了七剑,他的剑法依然独特的要命,只以手腕发力,大臂纹丝不动,竹杖近在咫尺,一点红全然不管,剑光直扑无花咽喉!
棍比剑长,在突入棍的攻击圈之前,剑处于劣势;但一旦他身形突入,这长长的棍便反而因为太长而累赘,非得变化成双手持棍才再有的打,可是,一点红会给他这机会么?
这世上的万物,果然没有绝对的优势与劣势,总在时刻朝着自己相反的态势发展着。
剑光已如匹练一般袭来。
无花忽然反手持棍,反身回扫!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处呢?杀手的身子,总是坚韧的,他对于疼痛的忍耐度极高,只是一棍而已,就是抽得杀手皮下淤起血来,他的剑势也绝不会慢上一星半点!
这冷心冷情的杀手,不仅不在乎旁人的性命、更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然而——!
然而——!
乔茜忽厉喝一声,柳叶刀已突入战圈!
只听“锵”的一声,刀剑相击,火花四溅,砭人肌骨的剑气层层荡开,如针尖、如麦芒般刺入了一点红左腰腹的肌肉——
剑气?他的身侧怎么会有剑气?
来不及多想,因为无花宽大的僧袍之中,忽然飞出了一道银光,他的剑快,这道银色的闪光却是饱含机簧之力打出的,比之剑光要更快,三寸之内,就要击中一点红的胸膛!
一点红避无可避,只得当即来了个铁板桥,那银光打着旋儿自他面前飞过,他才看清,原来那是个银光闪闪的飞环。
飞环绕了一圈儿,又重回无花袖中。
三人各自站定,此一回合,不分胜负。
无花手中的竹杖已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柄五尺开外、狭长如剑的出鞘长刀。
竹杖,已碎成了一片片的残骸。
一点红面无表情,扫了一眼身侧持刀而立的乔茜。
鸡心领的鹅黄衣衫,在腰腹的位置裂开了数道裂口,鲜血星星点点,慢慢湮开。
这是方才竹杖爆裂开来时,带着劲力的竹片飞出时伤到的。
原来,竹杖之中,藏着一柄似剑的长刀。
他突入竹杖的攻击范围之内,已做好了被无花抽上一棍的准备,要换他的性命,却不想杖内藏刀,若无乔茜突然出手,在杀死无花之前,先死的就是他!
真是……
从未听说过,杀手遇险,雇主突然跑出来救人的。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目光自乔茜身上收回,又冷冷地盯住了无花。
绿光如鬼火一般在他眼睛里燃烧,好似一条毒蛇、一只野狼,正在毫不掩饰地盘算着该怎么样杀掉眼前的人。
无花的脸上连一丝表情也没有。
他举刀齐眉,刀锋朝外,已做出了“迎风一刀斩”的架势。
——他的身上留着一半的东瀛血,父亲乃是东瀛武士,留下无数东瀛武学,方才他藏于竹杖中一刀斩下,用的正是“迎风一刀斩”。
而他袖中藏的机簧银环,则是东瀛忍法“死卷术”。
本以为可以先杀一点红,却没想到,那女人居然好像提前察觉到他的竹杖中藏着东西。
没造成减员,接下来……还是一场恶战。
他实在没想到,只是路过一间酒馆而已……竟然会让他陷入一次死斗,这是他的仇敌?还是单纯只是黑店……?
然而,事到如今,寻求答案已无意义,先宰了这两人才是正事!
他的身子一动不动,蓄势待发。
他的目光森冷妖异,凝注着面前二人。
乔茜的目光,也一眨不眨地盯着无花。
她的胸前,血迹已湮开,令衣裳前胸的布料黏糊糊、湿哒哒地贴在她的身上,有一些竹片还嵌在她的血肉之中,没有挑出的时间。
奇异的是,她并没有感觉到非常疼痛。
刀光剑影之下,她的肾上腺素好像在此刻飙升到了极致,这让乔茜的注意力高度的集中、精神好似高度活跃,却又把一切的杂念全部摒除了出去,令她只是在全神贯注地思考着,究竟该怎么样拿下无花——
原本,她认为,「快捷装修」会派上用场。
整个酒馆,前堂后院,她都可以随心地去移动这些摆设,方才她抢了无花的木鱼,用的正是这功能。
然而……战局瞬息万变,局中人身法变化之快,已超出了乔茜的预期,她当然可以稳坐钓鱼台,移一些东西来给无花造成障碍,以令一点红得手,但是,她能保证不阻碍一点红么?
现实可不是周星驰的《九品芝麻官》……会用那么戏谑的手法处理误伤友军的剧情,这友军一误伤,简直是必死无疑。
那要怎么办呢?
乔茜的大脑持续地运转着。
杀气,已令这小院儿里充满了沉重的肃杀之气。
无花身上衣物不变,仍是雪白的僧衣——不是长袍,也不是袈裟,而是非常典型的武僧打扮,上衣下摆不长,僧裤下打了绑腿,也没有多么华丽的腰带,只是以一根雪白的布条,在腰间缠绕三圈,勒出一把劲腰。
只是,此刻他的身上,却全然没有出家之人的六根清净之感。
有的只是杀气!诡谲妖异的杀气!
一缕锐风突至!
无花已动!
一点红森冷的剑光也已飞出!
此时此刻,正如彼时彼刻,无花与一点红二人,好似已变成了两只野兽在搏斗,正在厮杀、只在厮杀,不把对方撕咬至死,这场死斗绝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刀光与剑影所带出锐风,已深深地刺入了乔茜的皮肤、肌肉与骨骼,她在外侧,正在随着二人身法的变化而变化,随时伺机加入战局。
战局并不太乐观。
只听“嗤”的一声,一点红的肩头已被无花袖中再次飞出的银环开了个血窟窿——这还是他躲得快,不然的话,恐怕连骨头都要直接被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