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静静等待之际,他忽然看到放在一边的那只装文件的信封,只见上面有些暗红色的污点,便迟疑了起来。片刻之后,他戴上手套,拎起了信封一角,拿至跟前,正反两面翻看,忽然发现信封的封口处,隐约有三个叉,旁边还有四个小字,虽然弯弯扭扭,并且墨迹已淡化,但还是能辨认出为““敢启必殃””。这一发现,顿时令他开始有点顾忌。
在收藏界有这么一个““不说破””的秘密,也是收藏家们一贯信奉的法则,就是万物皆有灵,绝非是“心生暗鬼,心正鬼则亡”,越是古旧的书画,越是有诡异和邪性,甚至还会令人产生虚幻。因为这些古物,不仅浸透了古人在创作时的心思机巧或偏执妄想,还沾惹着千百年传承过程中的凄风苦雨,以及无数后人的欢心、憎恨、叹息、悲伤、泪水、手足印迹,甚至刀光剑影等情绪和戾气,因而不可避免会带有一些至阴至邪的负能量。特别是那些染上污浊的古物,哪怕被清洗得一尘不染,了无痕迹,但依然会带有凶煞之气。因此,他们在未搞清楚古物的来历和当初的用途之前,是绝不会乱收藏的。上世纪四十年代英国的那件“落泪男童油画”的诡异收藏事件,以及清代扬州八怪之一罗聘画鬼怪亡妻之事,就是最明显的例证。也正因为如此,作为一个常与破旧古物打交道的冯文轩,在日常工作中,总是格外的谨慎小心,并多少会有点投鼠忌器。
他心神不定地看着封口上的那三个叉,须臾之后,才想到可能犹如古时军队紧急传递重要文书的一种“羽檄”标记,与电影《小兵张嘎》中的鸡毛信一个意思,文件非常重要,不得擅自开启,旁边的“敢启必殃”四个字,似乎也印证了这个意思,但他很快就觉得“敢启必殃”四个字,似乎是一句咒语,好像取自于南北朝时期道教的一段咒语:
“天道毕,三五成,日月俱。
出窈窈,入冥冥,气布道,气通神。
气行,奸邪鬼贼皆消亡。
视我者盲,听我者聋。
敢有图谋我者,反受其殃”。
对于咒语,冯文轩非常清楚:自古以来,一直被视为是一种对鬼神或自然物有感应或禁令的神秘语言,其暗含着发咒人的心念意识,甚至宇宙中的负能量,就如一只藏宝的鲁班机关盒一样,等待着有缘人去打开,当然,他也知道,最后是否会祸及其身,一切要看自己的造化了。因此,这么多年来,他在修缮古旧档案书画时,都格外地小心、用心,甚至怀着一种敬重之心,唯恐无意触怒了什么神灵或符咒,或者错漏了某些重要信息。犹如北京故宫的管理人员,每天打开大门时,都要怀着敬畏之心,对着门内高声喊道“不好意思,开门打扰大家了” 。
也许是因信封上那些血迹和那句咒语,又也许是一种多年的职业敏感,这两天,他心里总感到有点怪怪的,似乎觉得要有什么事发生,就在国庆放假前一天,还真的应验了。
这天早晨,他一上班,就将昨天修补的那本记录簿内页,从铁柜里拿了出来,然后全部铺在桌面上。他一张一张地查看,防止有疏漏,见上面的部分字迹虽然已淡化,字体也很潦草,但只要细细辨识,还是能看得清的,心中顿时觉得很满意。他粗粗看了一下每页上面记载的内容,大都是路途行程和费用支出等方面的琐碎杂事,诸如:
民国32年5月10日(阴历四月初六),星期日,晴,朝天门码头,搭运木材的货船…
5月16日,中途下船,在一古镇留宿两日,花费共计五个大洋…
8月20日,山洪,大雨,滞留五日,添置雨具,租用车马,共花费十三个大洋…等等。
他将内页摞成一叠,如释重负地嘘了一口气,然后将老花镜从眼眶上拿了下来,身体后靠到椅背上,用双手轻揉起两边的太阳穴。
未几,只见他猛然睁大双眼,“呼”的一下直立起身子,然后手脚麻利地将记事本的封面和封底,并排放在一起,刹那间,他惊奇地发现,封底似乎比封面要厚些,于是站起身来,拿起封底,对着窗外,照了照,发现里面果然有夹层,隐约是一张薄薄的纸片,这一惊奇的发现,令他精神顿时一振。
此刻,他并没有立即拿起桌上的镊子去揭撕,而是捋了捋耷落在脑门前的几缕头发,将手臂上的袖套向上撸了撸,然后慢慢坐回到椅子上,并打开了桌上的台灯。
他身体前倾,将记事本的封底对着台灯,照来照去,再次确认里面确有藏物,这才兴奋地站起身来,端起桌上的茶缸,将里面的茶水一口饮尽,然后快步来到门旁的饮水机,倒了大半杯的开水,快步回到了桌前,然后将记事本的封底小心架在杯口上蒸捂。
过了两三分钟后,他将封底从茶缸上拿下,平放在桌上的修书板上,然后用探针小心翼翼地揭开封底一角,再用镊子轻轻地撩开一道缝隙,然后拿着一把薄薄的裁纸刀,小心地探入开进,动作娴熟,一气呵成,很快就毫发不损地将封底内层揭开,果真看到里面夹着一张薄薄的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