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撩,”老卫竖起大拇哥,“分配工作了吧?”他问道。
“伯,现在工作都是自己找,”小胖子微笑着说,“我俩儿还不想急着工作。”面对老卫的疑惑,年轻人有必要解释几句。
冯思远和周密是发小,两人在浙江兰溪一中同年毕业,各自考取大学。冯思远在北大虽读的是中文系,却更醉心于历史,酷爱考古。正应了所谓文史不分家嘛。
冯思远有个姓邵的师哥,北大肄业云游四方,常在沣峪里的净业寺挂单修行。去年暑假,冯思远约上周密来净业寺探望师哥,顺道游历西安城,没成想,短短不到一个月,俩人一下子都陷入了秦岭中所蕴藏的那纷繁缭乱、无穷无尽的历史文化的迷踪之中,不能自拔。薛家老爷子得知这俩小伙子都属龙,连咳带喘地大惊道,“怪不得,怪不得,‘潜龙勿用、跃龙在渊’么。”到了今年,二人毕了业,不谋而合,俩人决定先将工作之事抛诸脑后,计划用上个一年半年载,深度亲近亲近这大秦岭的龙脉。不免有同学拿终南捷径和他们打镲,他们心里嘀咕,这事儿可没这么简单。可是,这俩人的脑袋里到底掖着啥惊天的鬼点子呢?
“到我们这大山沟里,做学问?”卫建坤听新华谈起过这俩娃的志向,完全不理解。
这多年来,给多少人当过向导,卫建坤自己数都数不过来。这方圆百里的沟沟渠渠、道道梁梁的一草一木,东面庙、西边观里的比丘、道长的高矮胖瘦,老卫都能如数家珍,哪个村哪个寨有啥历史残留,文物古迹,就属他门清儿。可他的犟脾气也出了名,遇见咋咋呼呼的势大之人,钱出得再多也请不动他,村长介绍也没怂用。
他这人尤其喜欢给大学老师或者文物部门的同志当向导,喜欢听他们一路谝。最近几年,老卫发现日本人来的蛮多。西北大学两个日本老师,每次来山里逛,不一定住在老卫家,但无论如何都必须请老卫当向导。
“叔,书上记载,唐太宗就是死…死在这里呀。”冯思远用手点了点脚下的地面,突兀地问到。话一出口就反悔自己的大不敬,当然应该说“驾崩”。
小周张开五指捋捋头发,若有所思地抬起眼皮儿。“李世名驾崩于此地没错。然后呢?”他问
“然后葬于昭陵呀。”
“然后呢?”
“还然后?”阳光打在眼镜片上一闪一闪。“还然后就是他的武才人自说自话,嫁给了太宗的亲儿子李治了呗。”
七彩光线穿透将要散去的晨雾,令人眼晕。卫建坤忽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此情此景好像完完全全经历过。难不成这小山村里真的藏着啥事儿?他想
“卫叔,听刘哥说,咱这山里面没有您老不熟的地方。”
“那是自然,”老卫挺挺腰板儿,“小时候家里吃不饱,每天早起,村里一群娃就钻进沟里胡浪,肚子混个半饱再回来,”老卫心头一酸,“真还没有哪里没去过。”
石拱桥上过来一群游客,叽叽喳喳。五颜六色的伞下面是城里的女人。小娃们急不可耐地窜到水边捞水,女人们在上面大呼小叫地喊小心。
站着说了这么些话,小伙子们这才想起请老卫进屋喝茶,说是江南老家的白茶,这里喝不到。老卫把肩上的竹竿晃的哗哗响,说老婆安排的任务,要去青华山采“八月炸”。小伙子们有些遗憾,要不是约好了今天去探看石佛,又怎能抵挡住摘山果的诱惑。
“不知道能不能碰上个金丝猴啥的。”冯思远抬眼望着四周葱翠的山峦,心里面悄悄滴憧憬着“秦岭四宝”。
太阳已爬上半截梁。老卫一摇一晃扛着竹杆子跨过了石拱桥,一群游客三三两两坐在何兴家门前的大凉棚下,大呼小叫的,草帽、水壶摊了一长桌。
过了石桥,向右一拐,老卫头也不抬地下了大道,他沿着土地梁上的缓坡小道,加快脚步向青华山的方向走去。芦苇已枯萎发黄,黄色波浪没住了他的身子,只看见半截竹竿子挑着一条蛋鸡配合饲料的瘪蛇皮袋子,一摇一晃地向前移动着。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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